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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学期伊始（第1页）

小城的巷子里，总是漂浮着淡淡的米粉香味，这一天早上，柳志青的哥哥再次带他走进了校园，不知为什么，这所学校刚入学就要分班。

“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懵懂的柳志青问自己的哥哥。“我没考上高中，我也不知道，你有成绩不太理想的科目吗？”哥哥问，志青说：“有，化学是我所有科目里最困难的，按照分算，其他科目我都能考分以上，只有化学考分。”“那就选文科吧，你理科不行。”哥哥随口说。

幼稚的高一新生柳志青不知道，他哥哥替他做的这个决定，对他的未来有多么不良的影响，以至于十多年后，柳志青都会后悔不已。他本来就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文科理科的具体区别，并不能说文科不好，但根据柳志青的实际情况，他更应该选择理科，而且这一届的高一新生中近八成都选择了理科。柳志青之所以会问他的哥哥，是因为他是家里唯一一个高中生，他亲戚中有不少弟弟妹妹，他的哥哥姐姐们成绩不如他，虽然读了高中，但是不能给他实质性的建议，因此，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提供经验，他自己后来倒是给不少弟弟妹妹讲述了自己的经验，多年以后，他告诉自己一个堂弟的母亲：“成绩最重要，不要太在乎名次波动，只要分数没变，就证明实力没变，还是可以考上重点大学。”而没有人知道，他的这条给他人的建议，一字一句都是自己的血泪。文科的“温柔”特质，加重了这个本就优柔寡断，本就无依无靠，本就心地善良的人的“多愁善感”，而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晚上，学校组织学生观看了本校纪录片，这个纪录片详细介绍了曲良三中的辉煌崛起历史，想当年，这是一所极普通的学校，而近几年，在校长的严格管理下，名声逐渐宣传出去，每年毕业，学校都会用红色的背景板张贴上所有学生的录取信息，供全市家长观看。校长热衷于学校宣传，为了吸引学生，他安排人在录取通知书上设计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公园图案，这明显具有欺骗性——公园景色在学校外面，并没有在里面，但也能解释得通——毕竟属于周边景色，这种“模糊”的宣传方式，确实吸引了部分学生，他还安排音乐教师为学校创作了宣传歌曲，看着新闻报纸上对学校的报道，校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些宣传方式是同学们后来告诉柳志青的，此时的他正在仔细观看着宣传片。宣传片中，大海激荡起巨浪，仿佛预示着曲良三中会不断创造辉煌，宣传片台词讲到：“曲良三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必将取得更加炫目的战果”，柳志青深深感受到这所学校的优秀，他也更加憧憬自己未来的高中生活。

后来柳志青才知道，曲良二中也在默默无闻地培养学生，有更加优良的教学设备，更加优美的学习环境，教师队伍中也有很多研究生，甚至还有外教，当然了，曲良三中是没有一个外教的，但是曲良二中一直没有做过多宣传，只是默默地研究教学，为大学，为社会输送一批一批优秀的人才，录取分数线还比曲良三中高分，说来遗憾，这年高考总分，柳志青考了分，刚好差曲良二中录取线分，后来二中录取分数线下降了分，而幼稚的柳志青认为“哪里都是可以学习的，关键看自己”，早就报了三中的志愿并被马上录取，“分？你还是考虑一下其他学校吧，什么？，欢迎您报考我们学校，您赶紧来，如果到时候找不到地址，可以直接打电话给领导！”这是一个月前三中保安接听柳志青电话时跟他说的话。多年以后，二中一直保持高中教育稳定姿态，综合成绩从来没有下降过，也迎接过无数省级、市级重要领导的莅临考察，在全省学校中具有较高地位。当然了，曲良二中从来没宣传过这些。

就这样，柳志青来到了录取分数线只有分的曲良三中，当然了，三年以后，这所学校的本科录取率还是到达了百分之九十，跟二中几乎持平，这里面也有柳志青的名额，

但他考上的是一个极其普通，极其普通的大学，普通到萎靡的学习风气对十年后的他都产生了不良影响，当然了，他目前还浑然不知。

柳志青想做家教，自己养活自己，给家里减轻负担，他认为一切都是美好的，他那时还不知道，大学生才能做家教。

两年以后，他听一个同学说：“咱们校长一个月工资几千，就算加上其他收入也不高，他儿子在澳大利亚留学，一年花费万，校长是怎么做到的？”好几个同学都展开了讨论，他们似乎明白什么，而柳志青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他也不想明白，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学习上。

一个人的成熟与否，或许跟年龄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跟人生经历有关，没有阅历的人，就算到了四十多岁，也依然是个孩子。

晚上，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这个班主任看上去十分严肃，穿着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上衣是一件十分普通的衬衫，后来柳志青会发现，这件衣服他的班主任三年都没换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朴素，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班主任说：“欢迎大家来到这所学校，欢迎你们进入重点班。”柳志青此时感到一丝自豪，他不知道，真正优秀的学生早已被清华北大基地一中录取了，剩下的优秀者被二中录取了，而他们，是被二中淘汰掉的一批学生，当然了，这个重点班的学生入学成绩确实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并且在未来三年里都一路领先，这当然离不开班主任的谆谆教诲。

班主任继续说：“我叫齐培桦，新的高一年级共有三个文科班，其他七个班都是理科班，我们班是重点班，我是高级教师，我来自宣明市，那是个教育大市，我培养了无数优秀的学生，那里的名校你们知道吗？什么？这都不知道，那里有一中、五中、七中，都是名校，那里的学生吃苦耐劳，个个都想考大学，其实呀，我就是来打工的，我相信，在我的带领下，你们一定能决胜高考，送你们一句话，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这个教室是文科班唯一的多媒体教室，给了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啊，你们大部分学生都来自普通家庭，现在，我出去一下，你们好好谈一谈家常。”

简约、朴素、谦虚的班主任给柳志青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想道：“我遇到了一个既优秀又谦虚的老师，真好，我要向这个老师学习，高中真好，真充实，还有趣，比初中精彩多了。”

后来，“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这句话被齐培桦老师说了五十多遍，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一直说这句话，不知是见过了很多成绩波动的学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他一直把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这句话像是在关心人，又像是在威胁人，此中深意，无人知晓。

柳志青后来成为了全校出名的学生，他外观俊朗，加上成绩极其优异，引得不少女生对他青睐有加，甚至导致了其他男生的敌视，再后来，柳志青成为了一个失败者，他并没有笑到最后，再后来，柳志青成为了一名普通小学的教师，学生非常喜欢他，他才华横溢又敬业奉献，只要他进入教室，学生就会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后来的他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公平的，不管这个学生排名如何，也不管家境如何。这成了他跟优秀教师，后来成为曲良二中校长的齐老师最大的区别，那个时候，他体态高雅，丝毫不像“简朴”的齐培桦那样——几乎十年都穿着同一件衣服。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爱利，有的人爱名，这是柳志青高中毕业七年后才明白的道理。不同的经历，形形色色的人，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这只是他明白的道理之一。

宣明市隶属于曲良市，曲良是全国教育大市，但是宣明市的教育成果却很少有人提及，“可能是我自己不了解宣明市的教育吧。”当时的柳志青想。

宣明市还是曲良市内的贫困市，是一个以

劳动力输出为主要任务的农业市，在来这所学校之前，志青对宣明市几乎没有什么了解，只听说有些贫困。后来，本校的五名宣明市的老师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他们经常一起商量着做事，齐老师偶尔还会宣传一下优秀的宣明市，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有很强的地域观念，好像宣明市超过了整个曲良市一样，而那些经济、教育更发达的县级市好像不值一提，但在柳志青和其他老师、同学中，全中国所有地区来的人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区别，他们也不会考虑这个人来自哪里，只会考虑性格、品德问题，这就是柳志青的同学们、老师们跟来自宣明市的人最重要的区别，后来，柳志青去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也在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把全国地区分为“自己家乡”和“其他次等地区”的人。

宣明市最出名的特产就是本地鱼，这种鱼畅销全国，成为了齐培桦老师口中经常大肆宣传的内容，当然，曲良市下辖的每个县级市都有特产，例如陆威市的月饼、马江市的牛肉、会平市的棕榈油、益章市的“凤凰鸡”，个个畅销全国，当然了，来自这些市的人并没有宣传，也不需要特别宣传——毕竟人尽皆知，就像二中的教育水平人尽皆知一样。

柳志青后来遇到了一位恩师，名叫许一鸣，听许一鸣老师说，齐培桦经常在办公室内骂脏话，脱皮鞋，丝毫不管他人感受，跟别人完全不一样，还说“我离开宣明市后，整个宣明市的教育都垮了。”也许是齐老师个人境界太高，所以才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也可能是确实具有经天纬地的才华，才能凭一己之力撑起一座城市的教育吧，这样的人，没有与著名教育家徐特立、陶行知等齐名，或许是全国人民眼光出错了吧，毕竟那些举世闻名的教育家都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评价——肯定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全国没有重视齐老师，可能是全国教育事业的重大损失吧，这样的人才，若干年后，或许是一定要记录在县志的吧。

第一节课下课之后，柳志青去接水，看到了班主任，就热情地打招呼，班主任微微点头示意，另一个女生也跟班主任打招呼，齐培桦说：“需要辅导是吗，你那是什么笔呀，太可爱了吧。”“或许班主任喜欢活泼的女生，或是喜欢女生吧。”柳志青没有多想，毕竟在他的心目中，齐老师是一个无比光辉的形象——正如齐老师自己说的那样，他读书时成绩优秀，来自偏远农村，是一个自立自强，并且获得崇高荣誉的人，再加上衣着朴素，简直就是光辉教师形象的楷模，青年教师的标杆。今天班主任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时刻抽着香烟吞云吐雾，似乎香烟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快乐一样，每次他一张口说话，就能看到一排已经透黑的黄牙，这是柳志青自出生以来，乃至他大学毕业十年后见过的最黑、最黄的牙齿，但这点瑕疵丝毫掩盖不了班主任身上优秀、朴素、热爱奉献的气质。

柳志青皮肤白皙，长得像童话里的王子，初中时曾被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喜欢过，当然，在大学之前，柳志青都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他是不可能早恋的，他是他自己见过的一个特别服从纪律，特别听从老师教诲的乖孩子。班主任每次走路时，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前方三米外的地面，一动不动，仿佛那个角度存在着什么值得思索的深奥问题一样，仿佛地面也跟他的衣服一样，是黑色的，他双眼炯炯有神，透露着一丝怒气一样，仿佛在思考人生、回忆往事，又仿佛在思索自己身上深深的指责，他的眼神是那么坚定，看去的方向丝毫不以前方实际物体的变化为转移，一般人是做不到这点的，他是一个有精神境界的人，一个深邃的人。

柳志青时刻露着对未来充满憧憬，对生活充满希望的阳光笑脸，他笑起来很好看，仿佛被鲜花亲吻过的脸颊，是他的一大象征，后来有人说，他的容颜，完全可以女扮男装。班主任由于一天

三包香烟，导致声音沙哑，而柳志青声音富有磁性，以至于后来被很多同学说“可以做声优或新闻记者”，还有一个男生说“你的声音是我们所有男生里最动听的”，当然，三年之后，意志坚定的班主任还是那个犀利、仇恨的眼神，就像每天家里都被仇人放火烧过一样，而在毕业照上，意志不坚定的柳志青却不再有阳光自信地眼神，而是变成了深深的忧郁，这离不开班主任的谆谆教诲，一位曲良三中名师的谆谆教诲。

他确实是一个极其富有才华的人，他的数学课讲的是那么的精彩，仿佛其他名师都是乌合之众一样，这是全班同学的幸运。

柳志青从来不抽烟，并且在未来三年都没抽过烟，当然了，由于班主任对他的特殊关爱，好几次严重怀疑他抽过烟，或许这个相貌英俊、温文尔雅、笑容灿烂、富有才华的柳志青一看就不是好学生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一个坏学生，虽然有很多证据证明班里确实有坏学生，但是思想深邃、与众不同的班主任就是能透彻地看到表面乖巧的柳志青埋藏内心深处的恶，违反纪律的同学心中生生不息的善，也或许是因为柳志青没有班主任那样透露着凶光的眼神，所以一看就不是好人，或许好人的标准就是要连续几十年，每时每刻都目露凶光吧。

基于以上区别，柳志青每次跟他班主任擦肩而过时，两人的气质是那样的天差地别，就像云霞跟黑夜一样，天差地别。

值得一提的是，从以前的小学、初中，到现在的高中和未来的大学，在柳志青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中，他得到了几乎所有任课教师、班主任、领导的一致好评，当然了，与众不同的名师齐培桦是“慧眼识珠”的，一眼就能看出满腹才华的柳志青是一个废物，他后来曾多次暗示过柳志青是一个废物，而柳志青也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失去了保持了十六年的自信，并且一直延续到大学毕业十年后。

这是柳志青特殊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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