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抿了抿嘴唇。
他看着小姑娘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眸中却始终带着几分怀疑和冷漠。
“念念!”
幸亏有人及时来给他解围。一位中年妇人提着裙子从宅子里急匆匆走来,抹了抹脸上的碎发:“念念,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自己给客人开门!”
“阿娘。”顾念撅着小嘴往后退一步。
顾母牵住顾念的小手,然后抬头看来客。只一眼,她就愣在原地,双手震颤泣不成声:“阿季?是阿季回来了吗?”
“我没看错吧?老天爷保佑,我的阿季终于回来了,当家的你在天有灵,让阿季平安回来……”她的表情又哭又笑,抓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不松手。
“娘。”顾季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向前走一步,同时用余光扫了一眼顾念。
顾念冷不丁道:“娘,这不是我哥。”
“净说胡话!”顾母瞪了顾念一眼,轻轻抽了她一下:“这不是你哥是谁?还能是谁?”
说着,她接过顾季手中的包裹,抹一抹眼泪:“这一路风餐露宿……先回去坐着,娘给你好好做几个菜。”
三人一同进屋。这宅子确实不大,早先顾氏夫妇住在堂屋里,顾季住东厢,顾念住西厢。前面的院子住打扫的仆妇,兼也堆着些杂物。
顾父死后,为了节省开支辞去了仆妇,顾念母女两个都搬到西厢同住,这人丁寥落的宅子就显得愈发孤寂。
母女两个日夜都盼顾季回来,但最终也没能在回航的日期等到人。街坊邻居都默认顾季已经遭遇不测,他都名字就像静音了一般,无人敢提起,只成为顾母心中渺茫的盼望和越来越深的恐惧。
幸好顾季终于回家了。
顾母一边擦着眼泪,先去取一大块珍藏的腊肉,又让顾念去给他收拾房间。顾念领便着顾季去了东厢房,看到原主从前住的地方。
屋子很小,但其实顾母一直打扫着,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顾季把包袱放下,简单收拾一下屋子,蹲下来决定和顾念聊一聊:“念念,你怎么不认哥哥了呢?哥哥出去一趟有这么大变化吗?”
“首先,我哥不叫我念念。”顾念冷冷道。
顾季懊悔的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他强颜欢笑道:“念念这不是长成个大姑娘了嘛,哥哥换个称呼也正常。再说……哥哥在海上遇见海盗,磕到头,之前的事情也有点记不清了。”
顾念怀疑得看了一眼:“我哥哥看上去傻乎乎的,说话时手也常常跟着动;但你却从来不这样。”
顾季内心疯狂吐槽,不知是该可怜原主被评价傻乎乎,还是该可怜自己摊了这么一个观察入微的妹妹:“怎么还说你哥哥傻呢?出海一趟还能傻吗?再说了,人的习惯总会变,你和你三年前的习惯也不会完全一样,对吧。”
看着顾季佯做真诚的眼神,顾念却没有一点点波澜。她想了想道:“我哥脖子后面有胎记,你给我看看。”
顾季松了一口气,立刻蹲下转过身,向顾季展示一模一样的一块胎记。
顾念扒开他的头发,迟疑的点点头,似乎这个证据将她说服了。
谢天谢地,他妹妹是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顾季笑嗔:“怎么还这么怀疑哥哥。这几个月和娘在家过的好不好?”
顾念深深看了他一眼:“娘在家总哭,她回忆阿耶会哭,想到家里快揭不开锅也会哭。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不会的。”顾季叹了口气。原主离家之时给家人留了10贯,虽然够花销,但总归不会太富裕。况且若是顾季真的回不来……她们就彻底没有别的收入了。
“放心,之后都不会再受穷了。”顾季承诺道。
兄妹俩说话的空挡,顾母已经做了几个菜招呼两人过去。
三人在八仙桌前落座。桌上摆了六道有荤有素的菜,顾念一看眼睛就亮了,重重咽了下口水,恨不得当场拿起筷子开动。
顾季倒没有很馋,毕竟宋朝的烹饪艺术还没发展到顶峰,这也只不过是些家常菜,闻起来还没有柠檬香辣烤鱼让人食指大动。
“阿季,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耽误了一个月……”顾母做好了一桌子菜,却无心吃饭,急急忙忙抓住顾季问个不停。
顾季只好把给族叔顾刚讲过的话,又原原本本复述给顾母一遍。第二遍讲,他讲的更加娴熟和催人泪下,顾母想想自己孩子在海盗手里受得苦,当即就呜呜咽咽哭出来。
还是埋头吃饭的顾念抓住重点:“也就是说,哥哥不仅有了一条大船,还运了一船货回来?”
“是的。”顾季看向顾母,字句掷地有声:“赶明去换一座大宅子,再给娘和念念添几身漂亮的新衣裳,娘也不用这么辛苦,多雇几个仆妇。”
顾母一愣抬起头来,好像没想明白顾季怎么就突然这么出息了。
接着,她重重打掉顾念的筷子:“你这丫头,你哥还没怎么吃,怎么全进了你一个人的肚子!”
低头一看,一盘腊肉顾念已经吃掉了三分之一
,并且她正转着一双眼睛,还有继续往嘴里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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