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保嘴里漫不在意似乎看透生死,目光却是不停扫射四下张望,想从绝境之中寻出条生路。
闯荡江湖表面无人管束逍遥自在,然而人心叵测天威难料,经常会遭遇意想不到的惊险危难,杨天保行走江湖十多年,经历的风险不知有多少,好多次都是陷入必死绝境,倚仗武功高强方才觅得一线生机。
眼下倒悬峭壁看似无计可施,杨天保却也不甘心就此服输认命。
自己如今还没有娶妻生子,总不能就此糊里糊涂葬身华山,让杨家拳谱从此失传,对不起列祖列宗。
凛冽山风呼啸而过,饶是杨天保内力深厚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耳边忽地听到轻微声响,仿佛有物事摔打在绝壁之上,循声望见半丈开外一条鸡蛋粗细的藤蔓在悬崖上飘来荡去,黝黑发亮与绝壁颜色近似,若不细看竟瞧不出来。
黝黑藤蔓是华山特产万寿藤,深山老林随处可见,刚生长时仅有指条粗细,绿意盎然盘根错节,往往能把寄生树木缠绕至死,是樵夫打柴捆草的最佳捆缚器具,年深日久颜色渐转乌黑,倘若无人采折历千年而不衰,因此被称为万寿藤。
万寿藤长在古松左侧,有茶杯粗细,藤蔓叶子早就掉得精光,孤零零如同绳索悬挂半空,不知已在峭壁上生长多少岁月。
见到万寿藤杨天保大喜过望,知道今日已能保命,哈哈笑道:“两位兄弟,救命菩萨来了!”
陈兴华刘贵明倒悬时久都是头晕脑胀,一时没有悟过神来,陈兴华苦笑道:“大哥说得不错,咱们多念几遍往生咒,说不定就能见到救命菩萨。”
杨天保滞了滞,没好气道:“莫要胡言乱语,快些转头瞧左边。”
山风吹过万寿藤又是一阵晃动,陈刘二人一齐掉头向左,瞧见万寿藤无不大喜过望,刘贵明手舞足蹈狂笑道:“贼老天舍不得让老子归位,居然平空变出条万寿藤来。”
忽地有些担心起来,仰头望向杨天保道:“大哥,既然咱们不用归位,悬崖结义还算不算数?”
杨天保见他临死还关心悬义结义,大为感动高声应道:“当然算数。”
感觉双脚盘绞的古松摇晃更甚,杨天保担心功亏一篑,忙向陈兴华道:“我先抛你过去,等会再抛刘大哥。”
陈兴华轻功甚是精绝,凌空抓住万寿藤自不是难事,当下高声答应,感觉小腿忽地一松,身子已被杨天保用力斜抛过去,轻轻巧巧落在万寿藤旁边,赶忙伸手一把抓住。
嘘出口气转头回望,却见摇摇欲坠的古松禁不住杨天保使力,终于从峭壁断折掉将下去,杨天保刘贵明自然也随之流星般笔直摔落。
陈兴华万料不到侥幸逃生又生变故,高叫一声脚尖疾点崖壁,荡起藤条想要腾空过去救护。
杨天保临危不乱,急坠之中把刘贵明矮壮身躯用力甩向陈兴华,同时提气施了招细云巧翻身,在半空滚翻半个筋斗,伸手一把抓住从眼前掠过的万寿藤。
古松从三人身边掉落,好一歇方才坠地,发出沉闷声响。
得脱大难三人都是喜不自禁,生怕万寿藤承受不住重量赶忙顺藤滑溜下去,二十多丈后已到藤条尽头,底部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不过三人都是一身高明武功,手脚并用顺着石缝凸壁慢慢下滑,约莫半个时辰方才脚踏实地,逃脱生天。
抬头望去云雾缭绕高不可攀,忆起旧事三人都是面现惧色冷汗淋淋,犹如做了场恶梦一般。
徐国难听得也是乍舌不已,忍不住问道:“师父就此与两位伯父悬崖结义,成为生死之交?”
永嗔点头道:“老衲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当下与两位兄弟撮土为香誓共生死,陪着在中原游历了好些时日,两位兄弟各自告别返回家族,老衲后来也在无意之中救了锦衣卫北镇抚使马珏,因缘巧合成为锦衣密探。”
“成为锦衣密探后老衲奉命潜伏鞑子京师盛阳,听闻海外锦衣密探五年比武之约借口公干乘船赶往倭国长崎,与两位兄弟聚酒高会欢叙情谊。三弟陈兴华特地用缅甸美玉雕刻桃园结义,三兄弟每人携带一块,约定日后有事以此为凭,生死不负。”
永嗔眸光现出缅怀,微笑道:“《绣春刀》也是三弟陈兴华酒后所作,老衲结识永信师弟后偶然告知,永信师弟乘兴亲笔撰写出来。老衲隐居后山闭关修习,永信师弟便把《绣春刀》悬挂室内,作个想念。”
徐国难这才明白《绣春刀》来历,对海外锦衣密探不由地更生向往,恭声道:“徒儿日后该如何整合海外锦衣密探反满兴汉,请师父帮忙指点。”
永嗔沉吟片刻,道:“海外锦衣密探派系复杂人心不一,虽有不忘华夏出身忠心报国的好汉,也有自私自利甘愿为虎作伥的败类,你日后前往海外可要留神。”
徐国难明白永嗔的意思,海外锦衣密探潜伏异域盘根错节,早就不是昔年忠心报国的情报特工,安居海外经商贸易对反满兴汉也不会有多大兴趣,想要收为己用难免会发生利益冲突。
自己虽有密探名录和统领腰牌在手,然而锦衣卫早就随着大明烟消云散,海外锦衣密探逍遥自在哪会甘心听从指挥,甘愿为了复兴华夏舍弃家族核心利益。
说不定徐国难到时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被众多海外华裔家族聚而攻之。
沉默良久,徐国难轻声问道:“师父的两位结义兄弟,到时应该不会对徒儿出手吧?”
永嗔沉思半晌,叹道:“世上最不可测的是人心,老衲与两位兄弟分离已有三十多年,不晓得近况如何,他们虽然都是舍家为国的好汉,可也都身负家族重任,行事不能全由自主,会不会为了家族利益与你为难,老衲也是全无把握。何况海外密探家族众多,如何行事最终都由族老会议商议决定,陈刘两家也不能完全说了算,你到时见机行事,注意把握分寸即可。”
徐国难第一次听到海外锦衣密探居然还组成族老会议,想必会中长老都是些泥古不化的高龄老头,对家族利益尤其看重,念头急转暗筹对策。
永嗔屈指算道:“今年又是五年约定比武之期,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变故,七月十五便是海外锦衣密探约定的比武较技之日,你要在七月十五前设法赶到长崎,想方设法收服海外锦衣密探用于反满兴汉。”
顿了一顿嘱咐道:“凡事遵天命而行,不可强求逆天而行,以你的武功造诣,到时即使受人围攻,想要平安脱身当不为难。”
听到七月十五徐国难面有苦色,他是特工身份哪有行动自由,转念一想台湾与日本联系紧密,察言司在长崎秘密设立情报站点,到时自己寻个由头前往公干,想必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暂时放下异样心思,答应师父必不鲁莽行事,趁机向永嗔讨教些修习武功的不明疑难,永嗔也是有问必答详加指点,徐国难听得茅塞顿开,诸多修习疑难迎刃而解,益发感觉不虚此行。
不过有一疑团始终如鲠在喉,徐国难憋了良久,见永嗔面色和蔼,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三十年前您老人家在山海关外莫名失踪,人人都是传言不幸遇难,最后到底如何平安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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