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有明说的意思是,是不是荣夷手下的南林社走漏的风声?
釐太夫人却不肯接这个茬,冷冷道:「事只吩咐给了你一人,若说走漏风声,也该从你这查起。」
「是,太夫人说的是,的确是臣的错。」公孙禹不敢再提这个话头,转而说道:「只是此番召国公专程派家臣前来朝歌,只为迎回隗多友一人。看来此人与周王室关系匪浅,若他回了镐京,在天子与召国公面前非议君上与太夫人,或对我卫国不利呀!」
「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君上驾到!」殿门外传来寺人一声尖嗓,公孙禹不及闪避,只见卫和着一身黄铜铠甲昂然入得殿来。
釐太夫人强自按下心虚,挤出微笑问道:「和儿怎的一身戎装?没听说要打仗啊!」
「母亲,孩儿已决意亲率一万精卒护送隗大哥前往燕国,特来向母亲辞行!」卫和拱手揖礼道。
「他走便走嘛,你是一国之君,岂有亲自护卫一个弃臣前往他国的道理?」釐太夫人本能地反对道。
「母亲有所不知,」卫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公孙禹:「昨夜隗大哥的宅院遭到十余名刺客的袭击,寡人若不亲自护送,实在是放心不下。需知,寡人离开镐京之时,无论是天子还是召国公,都曾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寡人保隗大哥平安。此番必亲自护送他入燕,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1
釐太夫人被儿子这一番抢白堵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卫和却眼皮都不抬一下:「母亲若无别的吩咐,儿子这便出城整兵去了!」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釐太夫人气得手指发颤:「你说说,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是叫兄长还是叫侄儿的孽种,顶撞自己的生母?这------本宫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呀!」1
初冬时分,冰雪覆盖的北国寒冷异常。时近黄昏,朔风带来北方的寒流,漫天雪花从阴沉沉的天空洒下来,把远处大漠的沙丘,古道旁的荒草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惨白色。
沉寂多时的燕南古道远远驰来一列人马,绵延足有数里长,骑士们的铁铠甲已积了一层薄雪,稍一动作,雪粒子便「扑籁籁」地往下掉落。这些甲士前后簇拥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驷马辎车,车顶上伸出一根铜管,还在往外排着乳白色的炭气。车旁的旗杆上立着一面半人高的朱色锦旗,上绣着一个醒目的「卫」字。
卫国国君的仪仗赫赫扬扬出现在燕南古道上,这还真是稀罕事。可惜这极北苦寒之地,人烟稀少,不然定会万人空巷前来观看。
尽管车外严寒刺骨,可车内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紫铜炉鼎内的银丝炭烧得通红,烘得车内温暖如春。隗多友早就脱了外袍,这会正一点点往帷窗处挪,似乎想躲那炭火。
卫和瞧着好笑:「隗大哥,你还怕这炭火不成?」
「我早说了,我这人不爱烤火,倒宁愿和儿郎们一块骑马,你非要把我拘在这里。真真热死我了!」隗多友不太好说,其实自从他在大漠中饮了狼血之后,便经常手脚冰凉,可身体却有些躁热,这种体验和常人完全不同。
「君上,隗将军,还有几十里就到了蓟南城了,燕侯会在那里迎候咱们!」帷窗外,密叔隔着厚厚的帷帘报告说。
一听到「燕侯」这两个字,卫和脸色瞬间不悦。隗多友敏锐地感觉到了,轻声问道:「君上,莫非不想见燕侯豹?」
「哼!」卫和冷哼一声:「召仲豹其人,根本不似他兄长一般谦和。大哥有所不知,这燕国与鲁国乃周公封国一般,它是召氏的封国,自恃血统高
贵,以遵从《周礼》嫡庶之别著称。燕侯之位非嫡子不传,若无嫡子,便从镐京召国公处过继嫡子。可偏偏这燕国历代国君命短,要么早夭无子,要么正夫人不太生养,只得从镐京过继。前头一位燕侯正是召仲豹的嫡叔,他尚未束发便遥领了燕侯之位,自是眼高于顶,看不起旁人。」
「当年之事,臣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召仲做了燕君,当不会似从前那般浮浪才对。」隗多友劝和道。
「隗大哥有所不知,当年寡人在镐京做太子伴读时,母夫人尚未被扶正,寡人还是一个庶子。那时,没少被这召仲冷嘲热讽,算了,寡人不想见他!」卫和向帷窗外喝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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