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历开元二十三年,是日,腊月初一。
日暮时分,上京郊外,一队全副武装的轻骑行色匆匆、快马加鞭地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至城外十里,那领头的黑衣大汉却蓦地吹响手哨,勒停身下骏马。身后队列随之整齐有序地停下。
“在此稍作休整,明日入城。”
而那大汉遥望天际,思忖片刻,扭头同众人吩咐道:“切不可风尘仆仆,忧色过深,扰了将军静养,定拿尔等是问。”
男人生得一张颇威武的黑面,浓眉大眼,狮口阔鼻。
鼻翼至嘴角两道厚重的深纹,更让整张脸多出几分不怒自威的郁色,叫人望而生畏。
此人显然便是这一列近百人的队伍中说一不二的“领头羊”。
话已出口,众人当即就地扎营。
那黑面汉子也不例外——干起活的麻利老练,竟毫不逊色于年轻人。不多时,一顶行军帐篷便在他手下稳稳搭成。
“老二哥,行啊你,”身后却倏然伸来一只黑手,“带了几年孩子,真到要你出马的时候,啧啧,风采犹在啊,风采犹在。”
话落,更是抢在他之前,撩开帐篷、便滚了进去。
可都几十岁的人了,这老身板,哪经得起年轻时候那般折腾?
为了抢帐篷滚进去是真,摔了个瓷实、“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也是真。
赵五捂着后腰、叫苦不迭。
他哪里知道,自家这位二哥早已看穿他这死鳏夫的“懒惰成性”,没有好使唤的便宜儿子在旁,便打起身边便宜兄弟的主意,因此,早有准备地把这帐篷往宽敞了撘。
便是他不抢,这帐篷,睡上三五个人也绰绰有余。
赵五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喊了半天疼,没见老哥哥搭腔,索性不装了,一骨碌爬起身来。
他是个实打实的瘦子,年轻的时候便细瘦地像条竹竿,如今都四十有六,从脸上到身上,仍然没长出几两肉,仿佛一阵风都能吹飞了似的。
就在他装惨的这会儿功夫,赵二已经在帐篷里生起火堆。
把一双昼夜不息赶路、冻僵生疮的手指搁在火堆上烤着,赵二冷冷道:“若是人人都像你,我们赵家军早就一个接一个懒死在路上。”
“哪的话,哪的话。”赵五闻言,顿时嘿嘿一笑,又恬不知耻地凑近了些。
见赵二没赶他,索性同人坐在一起烤火,嘴里不忘咕咕哝哝念叨着:“要我说,还得是咱们辽西好,白天热乎、晚上凉快,四季如此,哪像上京这鬼地方,这才腊月,就冻成这样……若是天气好些,我这老骨头可懒散不起来咯。”
“这借口,你用了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年,还没腻味?”赵二却立刻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咱们在辽西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勤快。”
赵五却只是被他训得直笑,半点不生气,说若是少了我这插科打诨的劲儿,将军回来了还不习惯呢。
“……”
听他提起将军,赵二脸上神色明显一黯。
翻动火堆的树枝亦忽的顿住,许久,方才低声开口:“那皇帝老儿当真心狠手辣,将军病重,他将消息瞒下,我们派来上京的探子,前后已有七十余人,尽皆丧命于此。如今一道圣旨赐婚,竟也只给半月时间容我等赶路。”
是了。
直到半月前,他们这些“娘家人”,才从上京传信中知悉联姻的消息。
若非那信上盖着他赵家军的印鉴,众人几乎以为那又是远在上京的皇帝老儿想出来的劳什子奸计。
无奈时间紧迫,他们亦没空多想,只得匆忙整肃队伍上路,辽西至上京,本来至少需两个月的路程,硬是被缩短到了半个月。
百余精兵,几乎昼夜不停,直至如今,已然个个精疲力竭。
而这亦是赵二着令众人城外休整的根本原因。
他对今上颇多疑虑,深知入城也并不意味着一派和平。
也许,那是另一番苦战的征兆——养精蓄锐,必不可少。
“来得匆忙,连份嫁妆也没为阿蛮备下,纵是备下了,也带不来,”赵二道,“想想那妮子从小重排场,好面子,可我们这群做叔伯的,如今竟两手空空而来……到时见了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想他堂堂八尺男儿,拿那小姑娘却素来毫无办法:既是自家将军的掌上明珠,又打小生得玉雪可爱。便是再多的脾气,倘使她气恼起来,流两颗眼泪,他便束手无策,到最后,也只能顺着她去——简直和自己如今的那位胡搅蛮缠的小外孙女一模一样,只一想起,便觉又好气又好笑。
而且,旁人或许不知,他与赵五身为赵莽多年心腹,却早一清二楚:阿蛮自幼心仪的,分明是那位出身不凡的“三表哥”,如今,却不知何故被许给了九皇子。
个中必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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