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抿了抿嘴唇,手指掐进了肉中,她深深地看了谢景衣一眼,说道,“我同诸位夫人在那里喝茶,听到庆宁长公主府的嬷嬷来禀,说是……我便跟着她去了。当时人太多,我心急如焚,有些失态,引了旁人的注意,这是我这个做伯娘的,考虑不周。”
“我去到之后,将那窗户纸戳了个洞,往里头一瞅,只瞧见了那文举人的脸,一个小娘子背着光站着,看不清楚是谁,只瞧着身量同我玉娇差不离。那嬷嬷之前来禀,只推说是我们府上的小娘子。”
“我想玉娇常常住在长公主府,那嬷嬷应当认识,若是玉娇,她便直说名字了,可她没有说,我便以为,是你们姐妹三人中的一个。你们三人,只有景娴同玉娇差不多,我便以为是景娴了。”
张氏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我哪里想到,那贼婆子,竟然看走了眼……我想着,这事儿既然东窗事发了,怎么着也得保住府上的名声。便把心一横,推说两个孩子早有婚约。这样,至少能够体面几分!”
张氏说着,走了过去,握住了谢景娴的手,“好孩子,伯娘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慌了神,这才说错了话。伯娘在这里,给你道歉了。还请你原谅伯娘的无心之失,我们都是一家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她说完,又看了谢景衣一眼。
谢景衣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头,擦了擦眼泪,“确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玉娇姐姐,你说是不是?玉娇姐姐自己犯错,却污蔑于我,还打我,这事儿是不是该有个交代?”
谢玉娇听她话里有话,一跳三尺高,却被张氏捂住了嘴。
张氏猛的拽了谢玉娇一把,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孽女,你做下这等丑事,让家族蒙羞!我恨不得一条白绫勒死你去!你向景衣道歉!”
谢玉娇瞪圆了眼睛,“阿娘你打我!”
“道歉!”张氏大声呵斥道。
谢玉娇眼睛一红,梗着脖子,硬是不言语了。
张氏还欲勉强,谢景衣摆了摆手,“玉娇姐姐不愿意,伯娘不用勉强。此事委实寒心,可景衣乃是以德报怨的好人,实在是做不出强按头之事。这事儿便算了,还祝玉娇姐姐同文姐夫,百年好合,白发齐眉!”
谢玉娇一听,如遭雷劈,百年好合,白发齐眉?
这哪里是祝愿,这是拿着软刀子,在她的心窝子上戳啊!
她谢玉娇乃是侯府贵女,日后便要嫁给那样的穷鬼,百年好合?白发齐眉?她恨不得立马提刀,抹脖子算了!
永平侯听完这一出,黑着脸看向了谢玉娇,说道,“文家孩子是个好孩子,我看是个出息的,指不定来年,便能够高中状元,到时候玉娇便是状元夫人了!莫欺少年穷,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诺千金。”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真的是把老夫的脸都丢尽了!哼!”永平侯说着,甩了甩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去了。
谢玉娇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景衣冷冷的站在一旁,看了看她,又看向了永平侯夫人。
永平侯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谢玉娇的脑袋,“玉娇,糊涂啊,糊涂啊!此番你犯了大错,就罚你禁足三个月,抄佛经百篇。还有姚平啊,你是我的亲侄女儿,平日里我待你太过宽厚,看来是害了你。你日后乃是一家主母,怎地如此没有章法,叫人看了笑话!”
“你安心的给玉娇准备嫁妆吧,中馈之事,交给你三弟妹便是。”
曹氏突然被点了名,忙站出来推诿道,“母亲,这我从来都没有主持过中馈,怕……”
永平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谁都是从没有到有的,你不学着些,日后老三外放了,你是带着我,还是带着你大嫂子去主持中馈?你就安心的接着吧,我叫刘嬷嬷去帮你。”
曹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替大嫂子一段时日了。”
永平侯夫人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张氏,摆了摆手,“我累了,都下去罢,景衣留下。”
翟氏担忧的看了谢景衣一眼,谢景衣立马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屋子里很快便变得静悄悄的了。
“刘嬷嬷,给景衣上点茶水,帮她梳梳头吧,蓬头垢面的,未免太失礼了些。”她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又将茶盏放下了。
谢景衣大大方方的寻了椅子坐了,等着刘嬷嬷端茶送水梳头,待茶水来了,端起来就喝,也不言语。
永平侯夫人见她不先开口,终于忍不住的看了过去,“景衣啊,祖母知晓你早慧,但是女人要似水,温柔顺从,没有人会喜欢太过锋芒毕露的女子。今日之事,祖母心知肚明,都是一家人,牙齿掉了和血吞。你伯娘是有不对,但她是长辈,你未免太过得理不饶人一些。”
“更何况,你祖父不知晓,我却是知晓的,玉娇那孩子心气高,瞧不上文家,又怎么会同文举人私会?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个中原因,想必你是清楚的。”
“祖母一碗水端平,你受了委屈,我便没有当面责斥于你,但是私下还是得敲打你一番,这个世上,聪明人不少。”
谢景衣笑了笑,“祖母说得对,这个世上,聪明人真的不少呢!祖母说的个中原因,我是不清楚的,倒是大房打的什么主意,祖母吃的盐多过我吃米,自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景衣年幼,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祖母多多担待。祖母仁爱,又从不偏心,日后景衣受了委屈,一定来寻祖母做主!”
永平侯夫人一梗,深深的看了谢景衣一眼。
谢景衣死猪不怕开水烫,又看了回去,“祖母放心,我们虽然出身乡野,但是也从小学了规矩,今日的事情今日了。改日玉娇姐姐出嫁,我还要给她添妆呢!”
永平侯夫人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个简直是对牛弹琴,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吧,刘嬷嬷,把我新得的燕窝,那一些给景衣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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