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川带着秦青从二楼下来。
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秦广元坐在主位,姬兰坐在他下手,身边挨着秦子实。
看见孙子来了,秦广元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满桌菜,和蔼地说道:“来吃饭。”对于两个孙子的内斗,他只字不提。
秦青略微弓身,叫了一声爷爷,却没落座,而是为秦淮川拉开椅子,等候父亲先坐。
他的一举一动,一个颔首一个微笑,都是那样优雅得体。即便秦子实在秦家享受了二十五年的富贵生活和精英教育,也养不出这通身的贵气。
秦广元笑得越发满意,亲手给孙子盛了一碗汤。
秦青接过汤水,谢过爷爷,然后也亲手给秦广元、秦淮川和姬兰各盛了一碗汤。他的礼数相当周到,偏偏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秦子实。所谓的兄友弟恭,他连装都懒得装。
但没有谁觉得他心胸狭隘,举止不当。他似乎做什么都是那么自然。
秦子实握紧筷子,极力按捺着内心的屈辱。他知道,秦青在故意忽略自己。这样的冷落,比暗中较劲和挑衅还要让人难堪。
当他把秦青当成此生大敌时,对方却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这难道不可笑吗?
秦子实把牙齿咬得太紧,以至于嘴唇和脸色都显得很苍白。
姬兰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子实被警察调查了。”
秦子实本就难堪的心,此刻被更为浓烈的耻辱感折磨着。妈妈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秦青知道了岂不是更得意?
秦子实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一股怒气即将迸发。
秦青一点儿也不惊讶,平静地说道:“是因为拿了poc回扣的事吗?这可是受贿罪,要坐牢吧?”
姬兰的眼睛红了一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秦淮川和秦广元放下筷子,满脸阴沉。
刚跳上餐桌准备偷几个油焖虾的996吓得毛都炸了:“喵?你刚才说什么?秦子实要去坐牢?他可是男主啊!男主怎么能坐牢?”
秦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责备似无奈地说道:“难怪李总会把这么大的单子交给秦氏来做,原来你们早已经结成利益同盟。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他此刻的语气,像极了一位爱之深责之切的兄长,同时却又暗暗回击了李总那句“卖子实一个面子才跟你签约”的话。
什么面子不面子,两人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秦子实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轻轻把筷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我没有受贿。警察已经调查过了,该抓的人都抓了,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
明面上的证据早就被他处理掉,也找了几个替罪羊,而他本人是干干净净的。但是这样的话,他却不能公开说出来。
秦子实强压着火气,笑道:“妈妈,你别操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姬兰哽咽道:“你的事,我怎么能不操心。”
秦广元却冷冰冰地开口:“屁股擦干净了就好。”
秦淮川警告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秦家不穷,也没短了你吃喝。”
这些话,一下子就让秦子实涨红了脸颊。羞耻,难堪,暗恨,恼怒,种种负面情绪在他的心里堆积。
他以为秦青的归来对自己毫无影响。这样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并且在社会最底层挣扎了十多年的市井小民,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错了。从见面到现在,他似乎从未占过上风。若不是他借了仓总和徐总的势,说不定早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爸爸和爷爷的话,将他贬低得仿佛一个见钱眼开的乞丐。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们还会感叹一句——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
那些饱含羞辱意味的话,秦子实没有再想下去。他握紧双拳,试图抓住些什么。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急需抓住的只有仓洺和徐逸之。
那两个人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姬兰忽然把手覆在秦子实的手背上,又把另一只手覆在秦青的手上,极为恳切地说道:“你们兄弟俩别斗了,好好相处好吗?家里的财产你们平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我的财产也均分,你们现在就可以拿去。别斗了,妈妈很担心。”
秦子实反握住姬兰的手,委屈地说道:“妈妈,你相信我,我从来没针对过秦青。李总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他自作主张。我没想到秦青的反应会那么大。他太敏感了,但是我能理解他。妈妈,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一定好好跟他相处。”
这番话,让姬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然而秦青却轻轻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先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然后拿起餐巾仔仔细细把手擦干净。
“财产可以均分,爱可以吗?”他放下餐巾,平静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姬兰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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