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公世子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二,成亲前几日,晏长风便备好了贺礼,是一对上好的玉簪,男女双方各一支。姚文琪见了喜欢得不行,一边说着可惜,一边又嚷嚷着以后她也要,“雪衣姐,你也忒大方了,送他们哪用得着这样的好东西,不如留着以后送给我呢。”
晏长风笑她想得忒远,“你亲还没定呢,倒是先想着要成亲的礼了。”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姚文琪捧着脸发愁,“我还没准备贺礼呢,送好东西吧可惜,不好的东西又拿不出手,雪衣姐你帮我出个主意呀?”
这丫头原本对秦惠容印象不错,但最近因着秦家犯事被查,她又听姚文媛讲秦家姐妹如何如何心机,终于意识到自己天真错看了人,因而气性颇大,像个被欺骗感情的小怨妇,每日不骂上几句就难受。“这还不好说?”
晏长风道,“你与她又没什么私交,将来也不牵扯什么,根本不用单独送礼啊,随着二舅母送就好。”
“对哦。”
姚文琪敲了敲小脑袋瓜,“我忘了你跟她是妯娌,不送不行,二姐姐是碍着家族礼数,我只当你跟二姐姐都送了我不送不好,竟是自作多情了你看。”
晏长风笑了半天。“那我就只管带着眼睛去看热闹了。”
姚文琪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我是没想到裴钰那狗东西居然还挺痴情,秦家都倒了他还要娶,你不知道雪衣姐,现下各家都等着瞧他们的热闹呢!”
自从秦家出事,大家就猜测这亲事成不了,宋国公府何等门第,娶个罪臣之女岂非招人笑话。可兴许是老天垂怜,秦家姑娘出嫁前案子没能查完,所以秦家暂时没获罪。世子夫人娘家没获罪,宋国公府如果平白退婚,难免要招一句世态炎凉,再被扣一顶薄情寡义的帽子,所以甭管将来如何,这亲就得照结。四月初二,天气阴寒,凉风刺骨,冷得仿佛重回寒冬腊月。宋国公府结挂的喜灯,还有铺天盖地的红绸备受肆虐,稍不留神就被风卷着满地打滚。晏长风下马车时,刚好看见门口石狮子脖子上的红花吹上了天,裹着尘沙几经翻滚,最终糊在了出门迎亲的世子爷脸上。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将出来。不知是不是她这一笑引的,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哄笑起来。仆从们七手八脚地帮世子扯红绸,一通忙活,露出了世子铁青的脸。裴钰没好气地将歪掉的发冠扶正,想要发火,又不知冲谁,天不作美人力不可抗,只能吞一肚子凉风认倒霉。迎亲队出发,晏长风避着热闹进到国公府。这是她第一次来,正准备欣赏一番国公府的风采,便看见穿红戴绿的蜀王殿下朝她走来。蜀王殿下今日穿了件绛红色锦袍,是在天衣坊订做的,精美华丽,站在人堆里比新郎官还惹眼。“许久不见二妹妹,越发好看了。”
一个人短时间内样貌必定不会改变,变的是气韵。晏长风在侯府里被一群精致的贵女包围着,哪怕她自以为一切如常,也难免熏染上一些精致的贵气,再穿戴打扮起来,就显得与往日判若两人。晏长风对漂亮好看这样的字眼儿免疫,只当成个客气话听,笑回:“十一表哥穿了我家衣裳后也越发俊朗了,以后得多穿。”
盛明宇笑起来,“就没见过比你还会做生意的。”
他朝晏长风身后看了看,“你那个讨厌的丫头没来吧?”
“怎么,想我们家小柳了?”
晏长风揶揄。盛明宇不屑地嗤笑,“我脑子坏了才想那个毒妇,她不在刚好,走,去霁清屋里烤火去。”
晏长风还没明白为什么要去裴二屋里烤火,便被盛明宇拖走了。这一走就走了好一会儿。国公府虽没有德庆侯府布置精巧,但因为规制大,所以占地广,走起来费腿。而裴二公子的偏院又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因此格外远,远到府里的热闹也过不来。偏院简洁清净,不奢华但也不简陋,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感。“霁清,二妹妹来了!”
蜀王殿下应是常来,熟门熟路,回自己家一样直接推门而入。凉风涌入,激出了一串轻咳。炭盆前烤火的裴修掩口抬头,视线全无准备地迎着二姑娘进了门。她今日穿着淡绿色齐腰长裙,清丽明快,如水边嫩柳,枝头黄花,北都迟迟不来的春色好像都聚在了她身上。二姑娘穿浓色张扬,浅色爽朗,着男装英气,女装清贵,总是相宜。“二公子这是着凉了?”
晏长风见裴二守着炭盆还拢着大氅,脸色也比往日差了些,像是病了。“他啊,换季就这德行。”
盛明宇见怪不怪地坐在炭盆前烤手,一边招呼二妹妹,“快来暖和暖和,这屋里没有地龙,不过我就喜欢烤火盆,还能烤番薯吃呢——八角,快拿番薯来!”
晏长风跪坐在两人中间,瞥了眼裴二的脸色,没什么气色,只有炭火烘烤的一点红晕,像块丢进火盆里的白玉。“怪不得没在外面看见你,国公夫人不会怪罪么?”
“无妨。”
裴修给二姑娘倒茶,“我年年如此,她早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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