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们开始热衷于偷窥瘦马姑娘的饮食用度,发现,果然比我这个正室吃得好多了,而且搭配得色彩也很是讲究,每次都有五色,只因,这位姑娘从小偏叙教向来是以五色为尊的。我虽有些神精大条,可也懂得若是一个人爱一个人,最会从这些细微处入手讨她的欢心的。
于是,人们也很正常地看到了进进出出瘦马姑娘院子里的珍贵器物还有比之更加珍贵的三公子爷的进进出出。据说,三公子爷从外面回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去看瘦马姑娘并流连了一整夜。
我想起,昨天经过那个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的笑声,是很开心的那种。那是李晖琢的笑声,昨天,我还劝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可是真的就是真的,再怎么黑的也变不得白的。
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我赶紧环顾四周,那边有一丛不太适应气候长得古怪的竹林,我避过去。我有什么要难过的,我现在的这个身份说好听了是什么李晖琢的正室,说直白了些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分,他握着我,不过是在等待着某天的利益最大化。这些他的私事我还是需要该避则避的。我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番后觉得,自己演这个戏越来越不称职了,总是想这个、想那个的,但是,那些都不应是由我来想的好不好。人的烦恼不都是来源得想得太多吗。当然,想得太少也会有更大的烦恼,比如猪喽。我又叹了口气。做人果真不那么容易。最近。衣福云常常去相国寺,今天还说要带上我,前一刻我还不想去,这一刻就觉得。如果能出去走一走,真是生逢喜事。
我回转身,杏月明白我的意思,便扶了我一路回去。“三奶奶这几天看上去气色不如从前,想是节气交替之时奴婢有了些疏忽。真是该死。”
听她说起这个,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我,她是家生的奴婢在李府一直就想熬出个盼头,可是命不太好跟了我,我哪里会给她带来什么好事,眼下,李晖琢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这府里的势力之人不知又会怎样地难她。一想到我这个依靠让她有锌不住。我就觉得格外地对不起她。于是拉着她的手。“哪里有那么多的说法。我不过是自己想了些心事,倒是委屈了你这样的人物,汪在我这小塘里。我是个不争的,就显得你不够好。其实不是你不好,主要是我太笨了。”
杏月却叫我说的这番话给吓住了,走到没人的地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三奶奶,奴婢哪里做得不好,请明示奴婢,奴婢愚钝……”
这下,我更加懵了,她一定是想得多了,我只得冲着她笑,“你呀,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见外,在这府上我事事都依仗着你,是打心眼里知道你的好的,从前,这些事哪里就都是你的责任,可不就是我自己的不好,将你说的话都当成了是耳旁风。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有吃有喝就好,就是有些耽误了你。”心中盘算这么说是不是又重了。低头去看杏月,发现她听得挺认同的,其实,我说的也是实话,在对待李晖琢的问题上,她向来是与衣福云同仇敌忾的,一致地帮我想办法,可是我一次也没有顺了她俩的意,一次次都将事情搞砸,这个也是实情。这个时候,要安抚杏月也必要说出一些表勇气的话来,于是我瞪着眼睛说瞎话,“从前的事情都是怪我,性子泼皮了一些,让将军难耐,而今想得明白,再不会任着性子胡耍。”
果然这一次再低头去看杏月,她正抬着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我。仿佛没有想到,我会说出如此的一番话,而天龙也没有掉下蛋来。
这邪说得人心里酸酸的,本来,我也是不想说的,可是,我又见不得这傻丫头受苦,只好如此说一说。有些事情,既然只是一出戏又何必,果真像是我说的这样在意。
我表白完毕。拉起了杏月,又要吃她亲手给我做的糕饼,她极欣喜地答应。只是。她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我就会出门。自从有了瘦马,李府上不大看我了,主要是李晖琢不大看我了,也许他巴不得将我尽快出手,就是不知道我的行情怎样了。
杏月送我到院子门口便自去准备食材,我移步进去,衣福云正在廊下拭剑。见我来了,便收好了宝剑与我见礼,我扶了她起来,与她耳语自己的意思。她同样欣喜,你看,我还是有使人高兴的能力的,只是这样简短的话语,她们两个都这样的开心。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见那些所谓的义士了,因为,冥冥中我已经接受一切,并引以为正常了,也因为帝国的沉降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它不会再东升了才是事实。现在,我只是想籍着这个借口出去溜溜弯子而已。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出去转转的办法,也许有一天,我能让李晖琢蚀一次本,从他眼皮底下跑出去。毕竟太长的时间,在他的印象里我乖巧得不得了。为此,我也曾做了一嗅引起怀疑的尝试,比如说,走到府门口什么的,站在门口,有几次都想跑出去,也许,一下子就能重回自由。不过,见多了李晖琢的犀利手段我更确信,他还能腾得出来一只眼睛盯着我,反正他有权有势。有那么多的眼睛和手。这些事情还只能是个不疾不徐,水到渠成。
衣福云大大方方地向甫叔要了马车,说我想到相国寺祈福,甫叔准备得相当痛快,在我上车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一邪,后来,我坐在马车上才醒过味来,他以为我是要去求麟儿,那是在祝我好运呢。他大概是以为终于肯开窍了。我抵着车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心想,大家必定以为我是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呢,也肯定对我同情得不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买我一注啊。那什么我自己要不要也投一注,买我自己被扫地出门。
正在内心胡思乱想,听到衣福云与外面的车夫说了句奇怪的话。这几天,衣福云也不断地在教我说一些奇怪的话,一开始记得乱七八糟,但是,她一点也不嫌絮叨,在我吃饭的时候也说,在我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也说,说着说着,还真的叫我记住了,她现在说的这句话,真实的意思是问主持在寺里吗?我挑开帘子的一点儿,想看看这个车夫长得如何模样,可是,被衣福云伸手摇了摇给打住了。我知道,她是怕我做事不小心,会坏了她们的大事。我讪讪地收回手,将目光放在窗外。
“你说李晖琢知道我们要出去吗?”我想了想,觉得他一定是知道的。
衣福云摇了摇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甫叔还放我们出来。他不怕我们顺着这条道给跑了。”
她轻笑,“甫叔是个好人,这是他的好意,有的时候,人一做好事就会害得自己带累,不过,我们现在也绝对不会连累他的。”
我更加地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回去。”
她认真地看着我,声音上流动了炽炽的情感,“殿下,我们现在唯一能动用的就是李将军这一条线,我们已经无路可走。所以,我们根本就不能逃走。”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可是,李晖琢他怎么会再帮我们。他不是有了新欢。书上说从来只有新人笑的。可是,这样的话,我却有些说不出口。就像是这个句子上面本身就长了刺似的。
她大约是看得出来的,声音中有信松,应该是要我也放松的意思,“那姑娘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也许看在大家眼里的事情,都不是实情,本来,属下也可以探知一切的,但是,现在寺中的事情也很繁杂一时没有腾得开功夫,不过有一点属下从来相信,那就是李将军对殿下的爱。”
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自信,从帝国的起复之事,又到李晖琢对我心意,难道要我告诉她,我现在都已经心如死灰了,就算李晖琢他来好马吃回头草,我也不是他应该回头找的草啊。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只盯着外面喧嚣的人流,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人头攒动的场面了。后来,我将目光只降到人们的足间,不去看他们或是欣喜或是悲伤的眼神,只当他们都是快乐的,这样多好。衣福云,不再说话,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这个迂腐的样子才能磨光她之于我的所有耐心呢。我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
我好奇,她是要去做什么。结果,她喊停了马车到下面给我买了一个糖人。据说,我从前最喜欢这些小东西。可是,这一次我的眼睛并没有过多地停留在这个小糖人身上,我透过了这个糖人,一直看向衣福云,她对我真的是很好。但是,我怎么就只得一个无以为复的感觉,在心中转悠,怎么办?从办不好的事情我都会问她,可是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的报答她,对她也好一点,给她想要的,不是给她帝国而是她自己,她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一点儿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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