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盲目相信大黑,被它带着在村子里转了两圈,才弱弱地意识到我们都上当了。只是有感于,宇文承祉在那个相对紧急的时刻,还防备着我和大黑会从背后对他下手。他思考得可真的太全面了。这么说,他真的能找到于成。
对手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我呼出一口气,只得改了主意,要大黑带我去找于成。先找到于成将宇文承祉已经出来的消息告诉他。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至于如此甚为亲切地想要帮助于成,不过是因他现在成了弱者。我不想助纣为虐罢了。
我试着和大黑讲出我的意思。它是猴变的,要不就是穿越来的,它什么都懂,因为我刚对它表达完我的意思,就已经觉察到它已经弄懂了我的意思,于是我们已经换了一条路。完全不同的一条路,月上中天,夜已到深处,整个村子睡得沉静,只有我们时不时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路向不知处深深地穿行进去。
于成也不知道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终于我们发现前面的一个黑影,大黑撒欢地向他奔去。见了大黑那副狗腿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那人是谁,那个人一定是于成。
我追着大黑的脚步极快地向于成跑过去。只是这个极快只是我自己有极致而已,心跳得不像话时,头上有一个黑影掠过我。我怔了一下,心中想到了什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我和大黑中计了,刚刚过的那个影子是宇文承祉,他本来不知道于成在哪里,但是他早就想到了通过大黑帮他找到于成,可见,一切本就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就连那片衣角本,也根本是他故意掉下来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算计了我两个来回。
我觉得脊背上有凉风窜过。更加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几步之后脚步又明显地慢了下来,因为黑暗中的黑影转了过来。夜色虽匀如浓墨但现在的距离已经到了极近处。我当然还是能够看清。同样也能够看清的,是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黑影。那身影星月之下有一点点的蹊跷,似乎只得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但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热,便是将他化了灰,也是粒粒识得的宇文承祉,他果然已经比我先到一步。
我有一刻地出神这不是剑侠文,这是真事来着。我的存在也不是为了欣赏而是……
我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掩耳盗铃,矮身。很麻利地就躲在了一棵树下。想看一下当前的形势,比如。不想做个旁观者就要采取什么行动来拯救弱者,而至于他们到底谁才是弱者现在还不能做出根本判定。
夜里有风还是有一点凉的,我没想过会大半夜不睡,来这里蹲守坑,执守兼带着吹凉风,所以有一点冷,禁不住扯了扯衣领。身边的大黑想要蹿过去。被我牢牢压住。须臾之间它好像是弄懂了我的意思,不再挣扎,同样屏息看着前面。
前面的二人被风吹得袍袖轻冉,轻状如仙,不过是衬着夜色,如是在白天就会发现,二人那一身的褴褛衣衫。我突然细细回想起他们白天的样子,纵然衣服破旧也都另有风采,世上的事物果然是这样性格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就是给草包穿上金缕衣也是披金戴银的草包,而慧中之人即使是身着茅草亦有骨俊清相的雅然俊逸。有些东西藏也藏不住,诸如才华,诸如祸心。
二人的对立依然只是静谧。我怀疑他们在悄悄说话,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不够近又向前探了探。突然听到宇文承祉的声音,“可儿出来吧,那边是风口,夜里的风很凉,小心受了寒。”以他的耳力听出我藏在这里原也没有什么稀奇。我只是稀奇,他为什么有勇气让我出去听,后来才自觉地想起来,我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一切皆因他并不怕我。
一双身影在黑暗中微微侧目于我。
我特别使劲地向于成看了两眼。
他站得直如青松,在黑暗中显得身材伟岸亦有万夫莫当之勇,只虽我觉得一切都只是不尽不实的假相,一切不过是他心中熊熊的业火造成的回光返照。我中过宇文承祉的毒,每一种都很厉害,每一次都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
我注意听他说话,是否中气十足,只是他一直不肯说话。一直不肯说话……我又开始心虚,难道他真的是不好了。脚下的大黑大概是同此感受,哀哀地呜咽两声。熨帖上了我脚面。踩着我脚了它还和没事人一样。我顾念着它心情不好,没敢移开脚让它继续踩着。
眼前的一双人,如冰月两重,似乎都在这无力的暗夜中莹莹发光,但又俨然各有不同,现下时间紧迫这个不同我还讲不出来,不过一只手伸了出来。我仔细分辨过后认出那是属于宇文承祉的,手中的一个冰丸一样的东西。
尘世安静至此似乎退隐到山水画境之中。
我想着,这无疑又是一粒毒药,他们二人结拜的情谊似乎只能支持到这个好一点的结果,那就是留给他个全尸。
弱者,于成是弱者,我急切地扑过去,想要阻止,却刚刚好是于成将那粒冰丸状的东西扑入口中咽下去的一个动作。
他趁我想得还处迷津,似乎回味了一下刚刚那药丸的味道。向我笑了一下。咦夜色这么黑,我居然看得清,这有作者金手指的嫌疑。为了洗脱嫌疑,马上装成自己其实是看不清的。他转过头,语意中浸又笑意深深,认为他行将就木的原因,我总觉得他说起话来如雾如幻,半真半假,声音竟然有些低醇。
我再赴迷津,他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
二人的身影近了一些,说是兄弟重归旧好。那握手的姿势也同样是无可挑剔。尽管我已经是一再的挑剔了。
我揉揉眼睛,大黑已经跑了过去,攀上于成的腿。极致狗腿啊。这一片的空地不大,绿树送来浅浅的清香,我终于能够呼吸顺畅了。但我终归是个喜欢怀疑的人,他为什么先是毒他再给他解药,这个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下马威。而它存在的美好意义之一就是,能让仇人牵手相濡以沫。而绝不敢相忘于江湖。
二人握手言欢而回。我和大黑一路跟在后面。倒是我们一对儿落寞了。我的落寞是这样的,我是去做英雄的,但是,还没等我英雄出来,就被宇文承祉抢了戏。我不甘啊我。大黑八成是一样的想法,这只忠犬,是有脑子的动物。宇文承祉这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不过这倒符合他的性子,只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还是被蒙在骨子里。且也已经做好准备要长久地被蒙蔽下去。
我决定要问一问,但不是现在。三人一犬重新凑回一间房子里,已经隔出了这许多的时日,大家还是像从前一样?这个我很是没有信心。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的顺滑,仿佛那些带血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而一切就只是一场梦。大家的天真和友爱就像是草,春风吹又生了,只是,这里没有刮过春风,那就一定是借来的春风。
看来春风被利用了。春风好无辜,我也好无辜。
大黑呜咽了一声,我才想起来了,它也好无辜。
我游魂一样地飘在他们似无嫌隙的身影之间。回想着,古书上有没有记录过这样的情节。比如,这一出戏的情节其实很简单,只是节奏快了一些,而导致看戏的人会一时懵懂。
我为了看他们的古怪其它很平常的表情我都被一块肉卡住了,因为宇文承祉现在将我的底细全盘抖了出来,他还记不记得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视这个于成为眼中钉,可是眼下这根钉子缘何成为了,成为了,我想去取杯子涮下这块肉。可是却触到了宇文承祉的手指。宇文承祉速度很快将水取了回去,自喝了一口,然后似乎是才抬头看到我放大的目光,举起杯子摇了摇,放在了我面前。
这是他刚刚喝过的。
我生生咽下了那块肉。拒不理睬他放在我面前的杯子。
然后,他开始继续他的演说,那演说里面说我是一位公主,名声是如何、如何的广播四海。这个其实是他胡说,江湖上没有什么人听说过我。因为,我出现时,从来也没有人对我夹道欢迎。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证据。不过,宇文承祉还是说得很是欢快。将那些我了无一丝一毫记忆的东西,通通说出来,说我是杨末帝最喜欢的一个女儿。这个么,我瞬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因为,我着实想不起来,我真的有过他说的那些事情。在我那白茫茫一片的记忆里,他说的那些事情,并不曾留下蛛丝马迹。真的是很抱歉。做为一个当事人,我竟然像是一个聆听者,还要时不时地惊叹。
于是,若是有外人来到宇文承祉发表演说的这个现场,绝对想不到他话中的那个女主角,就坐在一旁,放大目光,里面全是惊奇,不敢置信,还有就是觉得宇文承祉是在胡说的情愫在里面。
宇文承祉的演讲内容确实有一些让人心惊肉跳。我用舌头尖舔着那只勺子,终于忘记了吃饭沉迷在他的表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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