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局势日渐紧张,湖广镇的将士们过完春节之后没有休息多久便又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当中,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并且,参谋司下达的训练计划也做了一些调整,训练时间、强度都有所增加。
对此,大部分军官和老兵都很理解,毕竟己方即将与之对阵的是凶名远扬的满洲建奴,而且到时候己方还不一定能找到坚城据守。之前的沙场经验已经告诉了他们:如今在校场上多留一点汗,将来到了战场上便能多一份胜算。
相比之下,新兵们虽然对战争残酷性的认识略有不足,但在与老兵们的朝夕相处中,通过他们的一系列描述也知道了此次即将进入湖广的敌军不好对付,明白了若要与之对抗就不能在校场上偷懒的道理,再加上在严厉军规的制约和一系列奖励制度的激励下,大家都认真地投入到了训练当中。
一部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兵甚至已经给自己定下了将来的杀敌目标,誓要用当前的苦练换取战场上的杀敌技能,争取拿到勋章,到时候就不用整天看着老兵们配着勋章走来走去而眼红了。
一时间,湖广镇的将士们几乎每天都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两个校场上也是终日喊杀声如雷,不到天黑绝不停歇。
除了湖广镇的将士们,湖广制造总局的工匠们也开始延长了工作时间,加班加点为大军打造盔甲军械。老工匠们感念于庞岳的知遇之恩,深知自己所肩负的重担,不敢有丝毫懈怠。
部分已经醒悟过来的新工匠们也开始进入了疯狂的工作状态,甚至比起老工匠们丝毫不逊色。虽然他们到辰州的时间还不长,但却切身体会到了待遇上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里,他们能用自己的辛勤汗水换得自己与家人生活水平的提高,换得子女们读书识字、步入“读书人”行列的几乎等等,同时,也没有人再随便叫他们“下贱的匠户”。
感慨于这种变化之后,这些新工匠们也都逐渐地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总兵大人所给予的,自己只有好好地干活,才能为大军打造出更多、更好的盔甲军械,总兵大人在率领大军作战时才能多一份胜算,而只有总兵大人这棵参天大树不倒,自己与家人的美好生活才能持续下去。有了这种认识和危机感,他们便不再吝惜自己的力气,也不再为劳作时间的延长而加以抱怨。
将士们在抓紧时间训练、制造总局在加班加点地运作的时候,铁厂那边也有了好消息传来。正月初四,高井村铁厂正式开工,正月十二,秀水湾铁厂正式开工,自此,制造总局终于有了两个稳定的铁料来源。这一消息给当前的紧张局面或多或少地带来了一丝喜气。
不过,如今庞岳的着重点已不再放在这些“生产企业”上了,而是开始紧张地进行着各项备战事宜。此次,南下清军由豫亲王多铎亲自统领,并且总兵力也增加了许多,这就意味着当前的形势与原来的那个时空相比将更为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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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日,衡州府行宫
御座上的隆武帝看着下方争论不休的群臣,面色凝重。
清豫亲王多铎率大军南下的消息传到衡州府之后,朝野上下为之震动。隆武帝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得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其中的一种来自以内阁辅黄道周、内阁次辅傅冠、刑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周应期为的大臣,阐述了如今形势的凶险,请求隆武帝移驾贵州暂避清军锋芒,将来寻求时机再图恢复。另一种声音则来自以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朱大典、左都御史、文渊阁大学士路振飞、武英殿大学士杨廷麟为的大臣,虽然也建议隆武帝暂时离开衡州,却只是希望隆武帝往宝庆府方向转移一下,并不赞同黄道周等提出的完全抛弃进湖广入贵州的建议。因为如今国难当头,一旦天子离开湖广这一战略要地,必将引起人心动荡,致使局面进一步恶化,日后想要恢复就更难了。
分为两派的大臣各自坚持自己一方的观点,毫不让步,争论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结果。
“延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傅冠看着朱大典,语气严肃,“如今清虏十万大军已在镶白旗奴酋多铎的率领下直扑湖广而来,湖广的局势可谓岌岌可危,已成险地!陛下乃万金之躯,暂且移驾贵州、避敌锋芒方为稳妥之策,你又何必要横加阻挠?”
“次辅大人的话恕大典不敢苟同,”朱大典针锋相对,“清虏虽然来势汹汹,但我朝在湖广也有数镇兵马,并非不能一战。陛下乃万金之躯,更是朝廷威严的象征,各地军民若见圣驾依然在湖广,必然激起奋勇杀敌、以报君恩之决心。而倘若陛下轻易离开湖广、避于贵州,那些在前方坚持与敌拼杀的将士该作何感想?各地那些终于大明、翘以待王师的士绅义民有该作何感想?届时,人心动荡,军心崩溃,局面将一不可收拾!试问次辅大人,如今江西、广东均已沦陷大半,若是我朝再完全失去了湖广这一产粮重地,大明的江山还能剩几何?他日又何谈恢复、中兴?”
听完朱大典的一番陈词,傅冠瞪圆了双目,灰白的长须也抖了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黄道周却先开口了:“陛下乃大明江山社稷所系,安危不可有失,失去的城池土地却可以来日再图恢复。如今,我朝在湖广虽有数镇兵马,战力比起清虏却仍显不足。我等身为大明臣子,深受天恩,又岂能让陛下以身犯险,重演去年闽省之危局?个中利害,还请延之谨慎思之!”
朱大典不以为然道:“如今两军尚未交战,元辅大人又何以畏敌至此?清虏狼子野心,何其毒也?若我等一味惧之、避之,必定会大大助长其嚣张气焰。届时,恐怕元辅大人提议的贵州也不再是稳妥之地。若事态果真如此,元辅大人又该建议陛下移驾何地?”
“延之慎言!”黄道周涨红了脸,“道周虽然不才,却也遵从圣人教化多年,又深受陛下隆恩,‘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片刻不敢忘却,又岂会存畏敌之心?只因不忍见陛下身处险境以至社稷有失,方才提议陛下暂且移驾贵州。只要圣驾能脱离险境,道周也就不再顾惜个人安危,愿亲临湘北前线督率各军抗击清虏!”
不管朱大典的最后那番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黄道周听了都感到大为恼火,说到底,他并非畏敌之人,也胸怀恢复之志,早在隆武帝登基后不久便上奏请求督师北伐,虽然最后没能成行,也显示了他的一番决心。可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经历过去年的福建之变后,黄道周对那一幕幕危局依然历历在目,为人也谨慎了许多,不敢轻易在让隆武帝以身犯险,才提出让隆武帝移驾贵州的建议,不料却被朱大典说成畏敌避战,他自然是不能接受。
“元辅大人息怒,”路振飞连忙说道,“朱老大人也是心忧国事,方在言语上激烈了一些,二位大人都是国之忠臣,不可因此小事而伤了和气。但振飞也以为朱老大人说得在理……”
路振飞用稍显委婉的语气再次阐述了隆武帝留在湖广的重要性,随后,杨廷麟等“留守湖广派”大臣也纷纷出言附和。
对此,“移驾贵州派”的大臣们当然也毫不留情地再次进行反击。
“诸位爱卿休要再争吵!”就在殿中的局势即将再次失控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隆武帝终于开口了。
等到整个大殿安静下来之后,隆武帝说道:“诸位爱卿能如此心忧国事、替朕分忧,朕心甚慰之。但对此事,朕心中已经了决断,诸位爱卿就休要再争吵了!”
隆武帝此话一出,大殿中更加安静了,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所有的大臣都在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下文。
“朕,哪儿也不去!”隆武帝几乎是一字一顿,“就留在衡州!”
话音刚落,大殿中顿时“嗡”地一声,再次陷入了喧闹当中。
“陛下万万不可啊……”
“如今清虏十万大军自北南来,又有江西清虏在旁窥伺,衡州已成险地……”
……
殿中的“移驾贵州派”大臣焦急万分,争先恐后地劝说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跪下不停地磕头苦劝。就连部分“留守湖广派”大臣也加入到了劝说的行列,虽然他们主张隆武帝留在湖广,却与“移驾贵州派”在某一点上达成了暂时的共识:衡州还是太过凶险了!
面对着苦苦相劝的大臣们,隆武帝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内心中却似乎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再次用君王的威严制止了殿中喧闹的隆武帝缓缓说道:“当初,面对着李闯大军的逼近,威宗皇帝(隆武朝给崇祯上的庙号为威宗)明知京师已成险地,却依然拒绝南迁,自始至终未离京师半步。如今,面对东虏压境,朕同样身为大明天子、太祖苗裔,又岂能只顾自身安危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令士民百姓、忠臣良将寒心?况且,朕的命运与整个大明的命运休戚相关,若是大明危矣,普天之下又岂能有朕的容身之处?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无需再劝!”
见还有一些大臣要开口相劝,隆武帝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看向了黄道周:“元辅,替朕拟诏!”
“陛下……”黄道周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隆武帝却不再理会他的表现,继续说道:“调黎靖总兵萧旷、副将姚有性率本部兵马前来衡州勤王。以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朱大典为督师,代朕出征,赐尚方宝剑,督率武冈总兵刘承胤、湖广总兵庞岳、常德总兵马进忠三镇前往湘北,会同湖广总督何腾蛟节制各军一同抵御东虏。”
“臣……遵旨!”苦劝无果的黄道周只得接受了隆武帝的决定。
“谢陛下隆恩!此次出征,老臣定当竭心尽力,督率各镇奋勇杀敌,以卫大明江山社稷,哪怕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朱大典同样语气哽咽得叩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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