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之日,本朝有晒伏姜、烧伏香、斗蟋蟀、送大暑船的种种民风民俗。
叁伏天里农物粮食生长最快、可各种旱涝风灾也尤为频繁、又是一年之中最难挨最辛劳的时令。皇帝十分记挂在心上,亲自派皇太子晏珽宗去京畿各地慰劳农桑之家、赐下了许多的甜梨果子和消暑凉茶、嘉奖百姓耕种的辛劳、且特意免去大暑这一个月来的赋税。
故而他此时并不在京内。
怕婠婠一人在府中烦闷,他也悄悄捎上了婠婠,算是带她一道出去体察民情、微服游玩。
……
扬州老媪告御状,皇帝对此事尤为重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宜在勤政殿里召见她、听她陈情诉苦,好命在宫内前庭各书房、府衙治所当值的臣工们一道过来陪侍倾听。
陶皇后本来还想将晏珽宗找来商议一下对策、倘若皇帝问罪该如何为自己开脱解释等等。可是晏珽宗不在。她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她绞着手指思索了会儿,终于在书桌前坐下,提前写下了一封认罪书,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并且哀求皇帝不要为此事再迁怒于圣懿帝姬,她说自己愿意自裁谢罪,求皇帝再为圣懿帝姬寻找一位身份高贵、品行娴淑的养母等等。
写着写着她还来了劲,说自己犯下死罪,母家本不配再迎娶公主出降,请皇帝再为圣懿帝姬寻找一位适宜的世家公子为驸马,并且力荐了几个她觉得不错的人选和世家……
写来写去,就像写遗书似的。
就在这时李茂安寻上了门,身后的小黄门还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件御制的皇后朝服。
皇后手指颤了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子:“陛下派你来,是有何事寻本宫?”
李茂安给皇后主子磕了头请安:“皇后娘娘大约也听说了秦氏妇人告御状之事罢,秦氏口口声声说自己所告之事关系重大,还陛下请娘娘特意换上朝服,一同座驾勤政殿听状呢。”
这当然是皇帝为了标榜自己的仁慈和勤政所作的面子和场面功夫:有老百姓来告御状,好,孤王听了,还将国母也接来一道倾听,算是给了天下百姓面子吧?
为了立秋那日的立太子大典,皇帝早前就寻人再制了两件龙袍和凤袍,这会拿出来穿也是彰显对秦氏的重视。
皇后淡淡应了,云芝接过小黄门手指的朝服,进了寝宫内室为皇后更衣。
陶皇后目光哀切:“恐怕这也是本宫最后一次穿皇后的服制了吧。”
入勤政殿,皇帝目光温和地请陶皇后一道在那方宽大的龙椅上和他并排坐了。臣工们一齐下跪叩见国母,叁呼千岁,声音如雷贯耳,站在最高处的人便难免会生出这种一览众山小俯视众生的高傲感。
“中宫国母亦已到,秦氏,你有何民怨尽可说吧。”
老妇人抬头望了望皇后:“奴婢数十年不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仪如旧,光华璀璨,亦国之福祚矣。”
陶皇后雍容一笑:“你既以出宫婚配,便不再是皇家的奴才,是大魏的子民,无须再言奴婢之称了。”
老妇的眼神格外绝望而哀切:“老妇出宫时年逾四旬,本以为这辈子都要老死宫中了,谁知道当日受皇后娘娘产下当今太子的恩德被放出宫,娘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不知于我老妇而言究竟该是福是祸啊。”
一提起当年生晏珽宗的事情,皇后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
皇帝瞥了眼她,以为她是身子冷,还命内侍们将冰鉴挪得离皇后远了些。
……
大半个月来、几乎每天婠婠都要被他“浇灌”不止一次,被他的精血养得气色格外红润精神。
起初她对他那天在湖上所说的双修之事半信半疑,可是眼见这么些日子以来,他没让自己再吃过别的任何一口汤药,自己的身子却日渐好转、再宣女医吏来贴身查看过之后,她也不得不信他了。
这中间有几日是她的月信之日。往常婠婠一到来月信的时候就不大舒服,虽不至于腹中剧痛,可是浑身都会累得发软,没有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这是她被破身之后的第一次月信,桂姑姑和华娘都很紧张。她们说成了妇人的身子就和女孩儿不大一样了,以后她的月信可能变得好一些不再那样辛苦、但也有可能会截然相反,变得更加不适,甚至可能淅淅沥沥地好几天也没个干净。
好在是她们都虚惊了一场,婠婠的月信来得很健康也没什么让她难受的地方,比以往还好了许多,不过叁四日就结束了,血色也没那么暗沉浑浊,最重要的是除了第一天有些腰酸之外,其他时间她仍旧是活蹦乱跳的。
晏珽宗第一次能近身照顾她月事,他倒不像那些庸俗男子一般觉得有了天大的忌讳似的,反觉得很乐意能伺候她,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揉揉腰背缓解疲乏。
有天晚上婠婠翻身时候溢出了些血迹在榻上,也沾了他的寝衣,他自己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给婠婠换了衣裳和月事带,给她擦拭了腿间的血污,也没叫嬷嬷们伸手。
第二天华娘收拾脏衣篓子的时候瞧见昨夜换下来的寝衣,还颇有些感慨:“这个世道,男子做到这个份上的其实也甚算少见了。”
婠婠不觉什么:“父亲待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好的。”
生完婠婠之后,陶皇后的月事有些紊乱,有一晚上侍寝时竟陡然来了,她心中惶恐怕皇帝觉得污秽,可皇帝一点也不恼,反而体贴地帮她换了衣。
这事儿陶皇后后来私下念叨了许多许多年。
月桂笑了笑:“可是像陛下这样的男子,全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来了呀。——您知道先帝爷的宠妃邵氏是怎么乍然失宠的么?”
对上婠婠疑惑的眼睛,她说道,“就是因为邵氏有天晚上不慎将她的经血沾到了先帝爷的龙袍上。”
婠婠摇了摇头叹:“这世上的男子都可笑。我却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忌讳的,有那么些没沾过女人经血的草包货色,可怎么就没见他们得神天眷顾都高官列侯还是都当了秀才中状元呢?谁生出来的时候没沾过女人身上的血,那时候反不见他们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晏珽宗待婠婠的确还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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