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楚莺对亲情最后的幻想尽数破灭。
她笑了下,却是带着泪花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包厢里分明开放着暖气,那股寒意却直往心脏中钻去,楚莺感受不到世界给予她的半点善意,父亲病逝,被宋敛羞辱,又失去得来不易的工作。
原以为找到了母亲,有了避风港,没成想得到的却只有一句“不就是想讹钱么”,她掐红了自己的掌心,重得要流出血来。
“既然这么厌恶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尤萍对她的质问反应平平,“你爸爸没有告诉你吗?”
看她的表情是没有了。
“我跟他是意外,后来我回中州,他来找过我,”尤萍气定神闲,举起面前的茶杯,“那个时候,我就跟他说清楚了。”
这些都是楚莺不知道的,她不敢去想父亲是怎么跋山涉水离开村子,来到中州去寻找自己的妻子。
难怪她考上大学,父亲不愿意送她过来。
“他是你的丈夫,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我跟一个种地的会有什么感情?那时候我年轻贪玩,才会有你。”尤萍裸色的指甲轻点信封,“这些钱,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
“你不爱他,但不能践踏他。”
“我践踏了,又怎么样?”
她的口吻太过自然,如利剑,穿透楚莺的心脏,“当时他来找我,抓着我求我回去,说你想我,还带着村子里种的果子,你说,丢不丢人?”
楚莺紧握的手在发抖。
“我没跟他废话,找人就把他丢了出去。”
“你是人吗?”
尤萍眉宇一沉,“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父女对我来说,就是污点,你更别妄想我会认你。”
楚莺将眼泪收走,笑着打断她,“你的女儿要结婚了对吗?”
尤萍一怔,“你会怎么知道?”
拎着包,楚莺站了起来,这次讥诮与嘲讽的笑到了她的脸上,“你的女儿这辈子都要用我用过的男人,你说我怎么知道?”
来时没带伞,离开时只得淋着雪往前走,漫无目的,不知终点。
没了力气,楚莺在楼下的公交亭下坐着,等待雪停,耳边都是尤萍刻薄的言语,雪花飘落到脸上,融化成水,混着她的泪,一起流下。
难怪那么多年,楚父再没提过尤萍,小时候楚莺哭着要妈妈,被村里孩子说成是没妈妈的野孩子,后来上了高中,读了大学,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她们富足健康,有家人疼爱。
楚莺却连一双新鞋都买不起,在她们四处游玩,在寝室吹空调时,她举着广告牌,站在烈阳下,只为赚取生活费。
这些时候,尤萍都陪在她另一个女儿身边,陪她游山玩水,将她送上芭蕾舞台,竭尽全力培养她,给她寻找最优的结婚对象。
不公混杂着怨恨,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冷风灌进楚莺的鼻腔中,让她一度喘不上气,反胃想吐。
地上的雪被轿车轮胎碾压,碾成灰色的雪泥,一台白色轿车驶入车站,后排的车窗降下,露出尤萍的半张脸,她已经从楚莺跟宋敛关系的震惊中走出来。
坐在车里,她将包着的钱丢到楚莺脚边,“我不管你之前跟宋敛是什么关系,但之后离他远点。”
楚莺双拳握着,放在膝盖上,身体在抖动。
尤萍继续道:“还有,他们就要结婚了,别再拿你跟宋敛的事来炫耀,你爸爸这些年没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说完,她撇了撇嘴角,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车窗在缓慢升起,楚莺耳边飘来尤萍的一句,“果然跟她爸爸一样,那句话可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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