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府办了七日的隆重法事。
按理说,汪紫衾该为其母守丧。可偏偏,在汪夫人下葬后,汪紫衾被汪首辅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个外地进京的商户嫁了。曾经名动京师的贵女汪紫衾带着两箱嫁妆,就这么随着她的夫君天涯海角去了。临走前,周钦衍派去的人还听到她不甘心地大骂她那狠心的父亲,大骂让她娘自尽的浮婼,大骂给她出馊主意的孙袅袅。
“属下派人扮作盗匪扣下了汪二小姐,从她口中知晓君后曾给过她一瓶药让她喂食给首辅府的姨娘们。汪二小姐与这些妾室无甚走动没法下手,便将那药下在了府中的两口井中。”
卫如峥连夜将消息传来,周钦衍却翻开了桌案上的一份供述。这是早前暗卫审问崔芷汐带入宫的那两个婢子的口供。
“奴婢在守夜的时候,曾听娘娘说过梦话。说是……报仇,瞑目。”
其中一个曾陈述过这样一句话。
而这话,隐隐的,似乎与卫如峥调查到的消息联系到了一处。
崔芷汐莫非和汪文戚有仇不成?和首辅府有仇?
“你可去查了那井水?”
“井水已让孔御医反复查验,并无毒素,也不会对寻常人有什么影响。孔御医甚至还觉得这药掺杂在井水中之后还有延年益寿之效,正与其他几位擅养生之道的御医进一步钻研。”
崔芷汐大费周章让汪紫衾为她所用,结果这药,竟没有动手脚?周钦衍自然是不信的。
“再去查。”
“喏。”
卫如峥退了下去。
张烟杆端过来一碗药:“君上,夜深了。老君后娘娘那边派钱嬷嬷过来传话了,让您政务繁忙之余记得繁衍子嗣重任。”
周钦衍将那药一饮而尽,却是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了下唇角,随后丢向了婢子捧着的托盘。
他嗤道:“你传这些话倒是一点儿都不懈怠。”
张烟杆赶忙叫苦,一张脸纠结得满是褶子:“您如今别说各位娘娘处了,就连君后寝宫都懒怠去了,后宫形同虚设,也难怪老君后娘娘那边会急了。再者,您的身子骨老君后是清楚的,虽说如今好了些,可……”毕竟涉及君王寿数,张烟杆忙跪下,“老奴也是觉得,您应常入后宫。还有,老君上在子嗣方面艰难,安知不会传给您?您更该早早……”
“大胆!”周钦衍一声厉喝,怒拍桌案,“老烟杆,本君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些?”
“老奴,老奴也只是怕您不能留下个子嗣。”
“看来你果真是老糊涂了。本君认回来的周崇晏,本君亲自封的晏太子,满朝文武公认的储君,是假的不成?”
张烟杆一惊。他只当君上是因着他劝诫他宠幸后宫的娘娘们而动怒,没承想他竟是因着他忽略了晏太子而动怒。
一国储君明明在位,可不仅是老君后,连他这个伺候的奴才也要说什么未有子嗣的话,这不仅是对君王的不敬,更是对晏太子的蔑视,也难怪君上会如此盛怒。
“老奴有罪!是老奴脑子犯轴未曾转过弯来。”张烟杆将头垂得愈发低了。
“既是知晓自个儿错了,那便跪在这儿反省吧。”
一听这话,张烟杆狠狠坠落的心霎时便重新归了位。君上只是让他罚跪并未对他用刑,便代表他未曾因着他的这些个“谏言”而真正厌弃了他。
“老奴谢君上开恩。”
周钦衍不置一词,起身,朝着外头吩咐道:“摆驾广宁宫。”
“老奴这就去安排御辇,再派人通知君后和尚寝局那边。”张烟杆几乎是本能反应,便要站起来安排君王宠幸后宫的一切。
然而,他弯起了一半的膝盖,在触及到君王的眼神时,硬生生又压了下去。
对,他还在罚跪。他不能跟随君王,更不能再去吩咐底下的人办事。
倒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喜子,如今提到了御前,极有眼力劲地将这些差事都给一一张罗了起来。
*
霏霏细雨拂面,今夜无星无月,御道上唯有宫灯的光芒将斑驳的树影投射出光怪陆离般的影子。
周钦衍一行人到达广宁宫时,崔芷汐早已接到旨意带着人来迎。
只不过她的身侧,却没了那两个她从诚宁伯府带入宫的颇得她信任被提拔为广宁宫掌事女官的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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