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尧注视着眼前十几名衙役,这些人会带着自己一路前往崇州,从前便听闻流放路上,路途艰辛,衙役严酷,能不能走到北方边境还是问题。自己就这么死了,不明不白,至少要杀了李景宣再死,在青风苑他还不停地逼问自己的身世,关于阿娘和哥哥的事与他何关,是在嘲笑自己没有亲人吗?孙传尧冷笑一声,握紧双手,此去崇州路途很长,在长安逃不了,在流放的路上有足够的机会让自己逃跑。
孙传尧擦掉手背上的鲜血,拉起袖口,看着刚才因为挣扎在牢内留下的擦伤,红色的伤口沾满灰土,还好伤口不深,不至于疼痛难忍。
孙传尧听到一个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到沈持盈站在自己身前。
孙传尧没想到沈持盈会来,又惊又喜,不过想到她是从王府过来,不经意又多了几分警觉。
沈持盈穿着青色衣裙,容貌端正清丽,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平静自若,清冷洒脱。
孙传尧站起身,没有说话。
沈持盈低声道:“崔小言在府内畏罪自杀,事情逐渐平息,景宣让我自己选择留在长安还是离开。”
孙传尧听到沈持盈说到李景宣的名字,这样叫他,心里伤痛,又说不出什么缘由,当然沈持盈可能是怕被别人听见,所以故意省略次要的东西,说得快了一些。
孙传尧叹声道:“所以你选择留在长安吗?在王府生活会更好一些。”
沈持盈答道:“我准备去江州,回老家生活,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亲人,但是找份谋生的职业,还是有办法的。”
沈持盈看着孙传尧用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莞尔道:“阿尧,你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
孙传尧苦笑着,看了几眼衙役,样貌狼狈不堪,话里却带着反抗的意味:“他们带我去崇州,再也回不来了。”
沈持盈从衣袖里拿出两个药瓶,说道:“这是蒋以泉和阿吉,托我带给你的。”
孙传尧皱着眉头,如果只听到阿吉的名字,自己肯定不会拿,就是扔在地上喂野猫也不会去拿,谁知道他又给自己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既然是蒋以泉给自己的,应该无非是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孙传尧还是伸手拿下了药瓶。沈持盈看到孙传尧满是伤痕的手臂,说道:“阿吉跟着温乔去凉州了,听说突厥与焉耆的军队越境与大唐开战,西北边境的战况,不是很乐观。”
孙传尧想到红雀镇也会陷于战火,此时此刻,自己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持盈走上前来抱着孙传尧,孙传尧没有预料到沈持盈会这么做,整个身体退到墙边,咬牙忍着疼痛。
沈持盈低声道:“阿尧,我先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孙传尧倚墙站着没动,直到沈持盈放开手,才说道:“你在江州好好生活。”
沈持盈用灰色的眸子望着孙传尧,神色淡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孙传尧看着沈持盈的背影,看了很久,随后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衙役见时辰已到,点了案犯的人数,逐个带上手脚镣铐,锁在一条长长的铁链上,孙传尧被安排在队尾,身旁跟着两名衙役。
流放的队伍走出延平门,守城的侍卫对案犯搜查得非常严格。
一位高瘦的侍卫倚墙看着手里的流放文书,闲语道:“温将军去凉州打仗,我们的头儿也换了,换了齐王,位居宰相,官可够大的。”
另一名侍卫道:“以后做事要小心一些,温将军平日对我们侍卫很照顾,管得也不严,换了个人我看难办,到不如跟着温将军去前线打仗,若是得了战功回来也是给家门添光。”
高瘦的侍卫揶揄道:“得了吧,就我们这样的武艺,上战场杀突厥人,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老实留在长安,让你守着城门就守城门,我看齐王那么大的官儿,也不屑整我们这些小兵。”
高瘦侍卫看着文书,有些心烦,又还给衙役,说道:“走吧走吧,一帮子案犯也没什么好查的。”
孙传尧听着侍卫的对话,被身后的两位衙役推搡着走出城外。衙役并没有让孙传尧跟着队伍走,而是将他带到一家茶肆。店内放着一个柜台,店外歪歪斜斜撑着几个油布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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