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修长且瘦骨嶙峋,不说话时,薄薄的嘴唇就像在下巴上方开了一条细长的裂缝。
阿福一面紧张的环顾着四周的火舌,诧异的看着他,“不好意思?你叫我什么?”那个肖特里尔牢牢的挡在他与叔叔之间,阿福左右移动都无法靠近,他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用余光瞄着那页半折着躺在地上的地图,地图却没有一丝旋转展开的迹象。他只好蹲下来,假装系着鞋带。
肖特里尔发出一声干笑,“怎么了?我的领袖大人,来到这个世界竟失忆了?你的那队跟班呢?保护不当啊,把自己整的过于狼狈了吧?”
阿福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他的计划是让地图旋转起来,随便是什么地方,最好最好,是那座岛,然后他拉着叔叔一起飞进那座岛上去——当然了,必须趁这个s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一边用最慢最慢的速度系着鞋带,一边闭上眼,心中飞快的默念着永辉岛,他念了大概有十几遍,睁眼看时,那地图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地图坏了吗?他心里突突乱跳,开始紧张起来,也许是他方法没用对,看来安侬那套本领还是有些难度。在这种环境下集中注意力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他不能放弃,他需要争取点时间,然后再试一次。阿福用诧异的语调掩饰住内心的慌张,“这么说来,我的叔叔,跟你是一伙的?”
阿福本来是想找个话题拖住肖特里尔,没想到叔叔听到后万分绝望地揪着头发,发出一声类似哀嚎地声音,“不!阿福,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倒是肖特里尔似乎很是得意,“我的老穆雷的确,的确是一枚十分有用的饵料,看来当年他犯了错之后我留着他性命竟是个无意间做出的明智决定。”他不耐烦的向身后弹了弹指头,阿福看见叔叔仿佛被人狠狠一拳击中在胸口一般,头立刻无力的垂了下去,只剩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那只金枪鱼被拖到船上时也是这样的……阿福心里难过的想着,叔叔被折磨这件事令他内心腾起一股怒火,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装作不在意地样子。于是,他盯着肖特里尔,慢悠悠指着周围的火舌,“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肖特里尔,你未免过于自负了。你的计划,我一清二楚。”
肖特里尔挑了挑眉,半晌没有说话,终于他从薄薄的像缝隙一样的两片嘴唇间吐出几个字,那语气中充满了厌恶和焦虑,“那么你呢?你的小秘密,他们都知道了吗?或者说,‘咱们’的计划,还生效吗?”
如果这时有人在旁观,就会发现这是一副多么滑稽的场面。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露出一副与年龄十分不符的老成神情,非常淡定自若的在跟一位衣着体面的被称为元首的中年人谈判。而那个中年人,在憎恶的神情之下,又似乎对他很有些敬畏。
“计划可以晚一点再谈,听说你正漫天追捕我,一定不只是为了这个计划。”阿福一边装模作样的胡说八道,一边伸出另一只脚,假装漫不经心的活动着脚腕,动作自然到仿佛他刚匆忙进来时不小心扭到了。
他其实压根不知道肖特里尔说的是什么“计划”,但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就是他必须不慌不忙的演下去,稳住他们,好再争取多一些时间。奇怪,他的地图为什么忽然不能用了呢?
那页灰扑扑的破地图被阿福像垃圾一样踢开,他又一脚踩在上面。肖特里尔居然完全没意识到阿福想要做什么,
多亏他没有安侬那样的读心术,阿福暗自庆幸。
阿福瞧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叔叔,余光里,地图上的地标仍旧纹丝不动,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换一个目的地了,可是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他去过的地方那么少……那么少。
但是或许有一个地方值得去冒险一试……他隐约浮上一个念头。
他将目光移动到肖特里尔的脸上,盯着他那双令人生畏的灰黄色眼睛,“你的手下替你在灯塔下了个结实的安全罩,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毫无察觉吧?兴许老穆雷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忠诚。顺便说一句,我的朋友们远比你的手下要警觉多了。”
多亏了安侬这几天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念叨,阿福可以十分熟练的复述她反复啰嗦的其中一两句。
而且他似乎误打误撞的戳中了肖特里尔的痛处,因为肖特里尔在听闻这些之后,立刻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穆雷,打了个响指解除了穆雷的噤声封印。
然后他转向窗外,充满愤怒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你们做事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愚蠢懒惰,杜勒福斯!齐齐!格里特!”阿福猜他是专门吼给外面的人听的,因为他听见火墙外响起一片因恐惧而产生的慌乱辩解声。
穆雷同样惊愕的瞪着阿福,大约叔叔也没想明白阿福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借着他俩分神的空档,阿福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个人名,清晰的想到了这个地名。
没错,他想到了另一个兴许可以救命的地方。
于是他强忍住颤栗,再一次慢慢蹲下身去系另一只脚的鞋带,飞快的想象着那里的样子,然后调动心底的意志,心无杂念的默念道:圣·格林斯堡公学。
这一回地图上的地标没有一刻耽搁,立刻缓慢的转动起来,并且随着他想象的地方越来越清晰,地标越转越快,在一片灰色旋影中,他几乎要看见那座学校的名字了。
阿福抑制住砰砰狂跳的心脏,迅速站了起来,向穆雷招一招手。肖特里尔一脸疑惑的瞪着他的动作。老穆雷满脸通红,胆怯的看了一眼肖特里尔,终于还是向他挪动了几步,这时小木屋传来了可怕的吱吱声,木头经不住烧,整个房屋快要塌了。
阿福等着穆雷靠的足够近时,这才轻松的朝肖特里尔咧嘴一笑,“我说,咱们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谈,这着火的屋子可不像是能招待客人的地方。”
“如你所愿,金思先生。”肖特里尔眯起他灰黄的眼珠,伸出他细长的手指,朝四周挥舞了一圈,火舌腾舞,屋子渐渐散成灰烬。“咱们可以慢慢谈,或许还能等到你的朋友们来找你。”
然而,就在刹那之间,他一回头时就发现穆雷和阿福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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