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冬的湖边坐了这么久,他的掌心干燥温热,烘在她冰凉颊侧,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就疾步退开,‘哐’得一声脆响,后背竟不甚碰翻了高处的汤碗。
眼看着残羹就要倾洒上她衣袖,后腰处猛然一紧,还不待她回神时,就被人朝前拥了,鼻尖一下碰上他胸口。
靛青色的衣袍映入她惊慌眉目,段征将人牢牢扣住,附耳说了句:“你那乳娘寻着了,今日来报已经到了湖州官驿。”
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潋滟张扬,说完了这句后,男人只是揽着她瞧。
“此番全仗你施救…”她挣了两下,鼻尖俱是他的气息,倒是清冽干净,“大恩不言谢,各府州文书,我定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嗫喏绵软的细语似一把羽扇拨过段征心口,见她又是欣喜又是不敢退避地说着同那些酸儒一样的话,他出奇得意动起来,便把那些从前未成的巫云山雨俱幻演而出,禁不住俯下身子,一下噙住那张不住开阖的菱唇。
轻捻慢转,才触上三分他就觉着魂魄沸腾起来,同战场上杀人时的痛快竟有些微妙相似。
觉察出身下人的犹豫胆怯后,他忽然放开了手脚,一下将人压到后头耸立的湖石上,掌下游移间,眸子微敛越发觉着她这身灰厚袄子碍事起来。
唇齿间的掠夺愈渐霸道情动,忽然舌尖一痛,他猛地退开半步,就要发作时,但见她雾眸带怯,慌乱却隐忍的模样让他想到晨间含露微颤的枝叶,一时心口热意更甚。
“王爷既要大婚,合该诚心正意…好生待你的发妻。”唯恐惹怒了他,赵冉冉克制着言辞,“既是要看文书,那我现下就去吧。”
转身时他却一把制住她的胳膊,语出惊人唤了声:“阿姐……若我说那婚事只是个幌子呢。”
作者有话说:
抱她
这一声‘阿姐’熟悉而久远,将赵冉冉一下拉回到了三年前。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背着身子驻足片刻后,她闭眸深吸了口气,回头捡起碎成两瓣的汤碗,正身恭敬道:
“王爷孤苦草莽起家,一路兵燹诡谲历经多少波折赌命,才成就今日这番功业。”
见他又信步过来,她暗自轻蹙了下眉,稳住心神继续道:“婚姻媒妁无有戏言,安和郡主虽是前朝太后甥女,季国公经营闵粤海运一世,如今即便退隐,他家在闽地的门生故吏也是数不尽的,此事陛下赐婚礼部颁旨,王爷万莫草率。”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的堂皇,可她皱褶的衣领上,菱唇蕊红眸光挹露,分明是气短慌张还强自镇定的模样,同她说话的语气违和的很。
乌云越发阴沉,湖水阵阵拍打上岸边青苔。
“赵同甫果然生了个好女儿,倒是不枉我费心替你救人。”
低垂风涌的天幕下,再次将她罩在自己的身影下,瞧着她紧张又故作堂皇的样子,段征觉着有趣,如今的情形,他只当她是再飞不出这府邸,一时倒生了两分来日方长的戏弄心思。
“你说的也对。”他又俯身去她耳侧:“待郡主进了门,她若大度,本王便正经收了你作通房可好?”
“多谢王爷抬爱。”赵冉冉心头不适,只是浅笑着半福了下,“奴婢告退了。”
望着她一路缓步端方地踏过碎石小径,身影消失在青竹边的宝瓶门里,段征卸去玩笑,仰首看了眼即将大雨的天幕,忽觉心下空茫,好似顷刻又同这漫天的孤清相融。
他冷着眼舐过薄唇,这种感觉颇为不好。
晌午吃过了饭,那一场大雨终是湮灭般地落了下来。江南气候虽潮,冬日里也罕有这样的瓢泼大雨。
赵冉冉正伏在书房里整理各县文书时,霍小蓉咚咚咚地踩着木梯上来,头上脸上都是雨水。
“真是胡闹,这天气怎的也不打伞。”她忙阖拢书册,抽了方丝帕过去替她擦头。
“姑、姑姑叫你去…去前厅…”霍小蓉毫不在意地一甩脑袋,拿起桌上一杯冷茶灌下去,喘匀了气语出惊人:“小冉姐姐,你那禽兽爹来啦!”
赵冉冉一滞,手上动作也停了,放了丝帕她嗯了声便疾步朝楼下走去。
“我瞧得真真的,哎呀,你爹边上那女人好大的架子呀,姑姑说大当家的出去了,她便说什么母女相见天经地义的,竟还斥责姑姑呢。”
听得桂氏也来了,赵冉冉顿足在檐下,抬眼无言去看阶前淅沥雨幕,而后她深叹了口气,疾步就朝庭院外行去。
“小冉姐姐!伞没拿呢。”霍小蓉提伞跟上前,递了竹伞嘟囔了句:“才说我不打伞呢。”见她面色凝重,也就没有再跟,只打算一会儿去前厅外头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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