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不屑地挥挥手,漫不经心道:“罢了!”
鞭和杖停住了。一些官员已经被打晕过去,没晕过去的,这时也在哀嚎着,叫骂着。……窗户旁。嘉靖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被打的官员,好像那里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一群在斗狠的恶狗。他流露出的情绪里,没有半分怜悯和忏悔,只是好奇。“今晚会死人吗?”
嘉靖忽然问道。黄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要参那个畜生!主子容秉!”
嘉靖慢慢望向他:“参他什么?”
“未请旨便毒打百官,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啊!”
“他为何要这样做?”
“百官有错,也无非是埋怨徐阁老他们对宛平县处置不力一事,上个疏何至于要遭受这样的毒手!”
“蠢钝如猪!”
嘉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了,“他们不是对徐阶不满,也不是对内阁不满,宛平县灾民得不到救济,无非是国库空虚,他们这是冲着朕呢!无非是怪朕盖房子花了太多的钱!朕的钱!和他们有什么相干!严嵩和严世藩在的时候,他们敢踏进禁门半步?徐阶和高拱不行,但陈洪行!朕用陈洪,就用在他这个狠辣上。如果连陈洪都没有,朕的玉熙宫今天就要被他们掀翻了!”
黄锦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蹿。他自小跟在嘉靖身边,平时当差虽然也是一个心眼掰开两半用,直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这位主子的狠辣和无情。尤其在眼前这番场景面前,他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嘉靖:“朕又怎么忍心毒打自己的臣子?可不得不这样。你现在明白为何陈洪胳膊肘往外拐,朕还愿意用他!为何朕不让你跟他对着干!这样的事,你不会干,朕也不愿意让你干。”
外面仍是一片哭声大作。嘉靖听得耳烦了。黄锦连忙将窗户关上。嘉靖:“把海瑞和那个于可远叫进来。”
黄锦一愣,脑袋哪里跟得上嘉靖的思路,想问问,但嘉靖已经登上了八卦台,只能出去传话。……海瑞是被押着进来的,陆经和十三太保中的三个一同押着他进来。于可远是被司礼监的几个小太监一路监视,“送”进来的。石迁也跟着进来了。大殿的门一关,该出去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嘉靖、海瑞、于可远、石迁、黄锦和陆经。嘉靖坐在八卦台上,笑着望向海瑞和于可远:“我大明朝将来的顶梁柱,今天来了一半。”
什么是一半的顶梁柱?黄锦哪里知道,但他猜到这是嘉靖对海瑞和于可远的赞赏。“海大人,主子宽恕你了,还不跪下谢恩?”
海瑞铁骨铮铮,只垂着头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作。于可远却不学他,直接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一敛一放,真乃绝佳配合。”
嘉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于可远这时额头已经浸出了一层汗珠。这个嘉靖帝实在是太可怕了,是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竟然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小算盘?嘉靖望向石迁。石迁会意,将从海瑞手中的那个奏章呈给了黄锦,黄锦接着呈给嘉靖。海瑞这时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嘉靖手中的奏章,眼神中既有期盼又有紧张。若嘉靖真的拆开奏章,无论是否治他有罪,起码说明嘉靖是有救的,大明朝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并不是真的要治裕王的罪,而是借着这个事让这对父子清醒一下。若嘉靖父子也串通一气,将国天下看做家天下,养他一家之人,那大明朝便无药可救了。只是海瑞到底低估了嘉靖的心计,他没有那种决胜全局的眼界,也少了一些迂回的耐心。嘉靖将奏章扔到火盆里。火苗蹿上来的那一刻,海瑞痛心疾首,直接闭上了眼。“海瑞,朕恕你无罪,仍许你在户部任职。”
海瑞麻木地跪下谢恩。嘉靖轻叹一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没有外人,朕也信你无党无私。于可远,你同他讲吧。”
于可远一愣。“回圣上,臣不知该向海大人讲什么。”
嘉靖冷笑一声,“把你们家同裕王府的那些事,讲给海瑞听!”
于可远心中舒了口气,他最害怕的就是嘉靖帝知道高拱谋划的事情,从眼前看,他应该还不知道。而他们家和裕王府的事,这不算什么秘密,都无需锦衣卫查,宫里任何一个太监想要打听,都能打听得到。但偏偏海瑞不知道。海瑞在乎的也并非李娘娘和陈娘娘娘家兄弟贪污的那点银子,再贪污又能有多少,于朝廷大局而言,不过是微末。但通过这个事,让海瑞误以为裕王借着两位娘娘的家人搜刮民脂民膏。其实何止海瑞不知,除了李王妃等几个知情人外,就算是那些太监,都会对裕王产生误会。也就慧眼如嘉靖帝这般,才能直接看透事情的本质。于可远他们家如今已经和李王妃绑在一条绳上,如何在不卖李王妃的情况下讲清楚,也极考验人。“这件事,臣的妹妹早已经告知于臣。福远布庄在山东的总庄和北京的分庄,分别由陈娘娘的胞弟,以及李娘娘的两个娘家兄弟负责,账目收支两抵,还亏损很多。北京这边,经商总要打点关系,前期投入多一些也能理解,因而账目上的亏空,臣的妹妹便从其余处的盈利上添补了。山东总庄的账目问题,都出在税银上,这想来也是海大人疑虑之处,但臣以为,税银都有明确的收据,一查便知。陈娘娘的胞弟应该不会大胆至此。”
海瑞扭头望向于可远,“于大人的意思,福远布庄亏损的银子没有进别人的口袋里,那本应该收缴进国库的银子,到底去了何处?”
“经商总要打点,海大人,这是人之常情。”
“常情?常情就是与太监勾结,与户部官员勾结,做假账!将小作坊的染布以福远织坊的名头卖出去欺骗百姓!”
海瑞怒喝道。“事情并非……”“我就问你一句,陈娘娘和李娘娘兄弟干的这些事情,到底裕王爷知不知情!”
于可远再次跪倒,朝着嘉靖道:“臣惶恐!”
嘉靖淡淡地道:“海瑞,你无非是担心裕王在搜刮国帑,这件事,朕可以放权给你,甚至调拨司礼监给你,由你全权调查,如何?”
海瑞一愣。“只是朕有一个条件,凡事要适可而止。国库空虚,朝廷需要福远织坊和福远布庄这样能赚钱的地方,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海瑞沉默着。黄锦有些着急,忙不迭地道,“海瑞,这是何等的恩情,还不跪下谢恩!”
海瑞仍然没有想明白嘉靖的意图,但也只好跪下接旨了。海瑞被石迁和陆经带出去。大殿内只剩下嘉靖、于可远和黄锦。嘉靖开门见山地道:“李妃要扳倒陈妃家里的势力,这件事,你可参与其中?”
于可远这时仍跪在地上,不假思索地回道:“臣不敢推脱,不能推脱,也无力推脱。”
“说说你这三个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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