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提议苏晋挑些功夫上乘的护卫带入京,但苏晋考虑到人太多难免惹来注目,况且在司马为主场的京城,就算带进去几千几万人,也起不了多大的效用,反而会引起司马过多的警觉,干脆便只由庄九挑了几名红衣军,都是女子,就算成批涌入京城想必也不会招来什么猜忌。』文学迷Ww%W.ΔWenXUEMi.COM
安排妥当一切之后,苏晋与秦筝仅带了六名红衣军加上景泰便上路了。
时下已近深秋,万木萧疏,枯叶满地。所有人星夜上路,六日的路程只用了四日的时间。
进入京城城界,只见官道旁的白玉石上书写着大红的“褚京”二字,在那苍茫之间显尽峥嵘,微风拂来,轻柔的若有若无,当真连秋风都格外厚待这座京城,秦筝细细的看着面前宽阔平整的八车官道,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多少次跃马扬鞭,快意豪情的从那上面走过,连那最后一次,也以为还会再踏上这条归程。
京城多旧恨,一骑忘烟尘,她自问做不到。
苏晋先到驿馆中换了衣裳,洗去风尘之色,方才入宫觐见,入了朝圣门一路向西,再过天禄门,方到了候旨的地方。不多时太监总管周咏已亲自半屈着身子迎了出来,见了苏晋一脸的皱纹都舒展开,倍加亲切的拱手道:“王爷久等了,皇上召您进去了。”
一路上周咏寻到说话契机,叹了口气道:“听闻南陵王为平韩执叛乱,开战多时,才攻下御州城,皇上整日忧心,病了好些日子。”
既然都给铺好了台阶,不下来当然不合适,苏晋面色不变,关切道:“皇上身体可还好?”
周咏这几年老了不少,双眼下垂着,眼下的乌青也很显眼,想必如他这种心腹也很难培植,所以司马没有换人的意思,此刻他老成的脸再次展露笑意,恭恭敬敬道:“奴才嘴笨,一会儿王爷自个儿看吧。”
当下也不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朝德殿,司马端坐高台御座,身穿一身暗红双龙吐珠式样袍服,精神飒爽,见了苏晋急忙从御座上走下来,几步走到苏晋跟前,亲切的拉过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苏弟一路辛苦了。”
苏晋本就深通韬晦之术,见司马还是演戏如旧,自然面上也露出极为亲切感动的表情,双膝一折向司马端正行了大礼。
两人走向一侧的内阁,司马赐了坐,又着周咏亲自奉了茶,像叙家常一般道:“许久不见苏弟了,一切可好?”
苏晋双手接过茶杯,方道:“托皇上洪福,一切安好。”
“前些日子,听闻韩执起兵作乱,夺了几座城池,这其中还有兵家重地九寨和御州,偏偏南边羌王又出了乱子,朕真是腾不开手,多亏你临危起智,帮朕夺回御州,如今韩执退至哪里?”司马问道。
苏晋在回京邸报中的确是这样写的,但真相如何司马当然心知肚明,眼下在明面上认了苏晋的说法,也是另有目的。
“启禀皇上,韩执已退回漠北,伺机而动。”
司马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不知如何感激你,思来想去,封你御州牧,这御州比南陵富庶多了,天下赋税,御州所占十之有四,交给你打理朕也放心。”他看似真诚无比,但却不轻不重的提到了“税赋”两个字,这也就是为何他没有立刻将苏晋铲除还愿意与他虚以为蛇的原因了。
九寨与御州都是北境重镇,但这两个州地和偏僻的边境之地不同,因为商贸交易流通多集中在此,所以这两个地方,每年上交税赋的数量都是各州排在前几名的,就是很多官员嘴里的肥差。尤其是御州,正因为地广人博,商贸达,富庶流油,所以自古以来它除了是兵家必争的军事区域,还是屯兵养兵的绝佳之地。
如今这两个地方都落到了苏晋手里,司马不能不怕,除却别的不说,御州今年的税赋还有百万两白银没有上交,苏晋有来无回是一定的,但既然成了瓮中之鳖,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是不能不过问的。
既然对方说到了点子上,苏晋不好再装糊涂,只道:“急着来见皇上,御州的印绶、税单、兵符没来得及取,现放于驿馆之中。”
司马神色微不可觉的抖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今日你我只叙兄弟情义。”
话至此处,外间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望了望,周咏见状,连忙出去,片刻即回后,正要伏在司马的耳边说话,司马向他摆了摆手,“有话就说,苏弟不是外人。”
周咏低头答了句是,随后道:“城东的战马营今日生了一件怪事,五千匹马犹如中了邪般,从早上到现在,嘶鸣不止,狂躁不安。兵部李大人本不欲来烦皇上,但听驿丞所报是神跎宝马进了城,才惹得这些战马这般不安,所以特地来禀告皇上一声。”
司马眉心猛烈一动,转头问苏晋道:“苏弟也是今早进的城吧?”
原本苏晋与秦筝商定,只扣住御州的印绶、税银和兵符,暂时司马应该不敢动杀机,但让神跎惊动全城,这件事并不在计划之内,他微一思忖,回道:“臣今日与秦筝一起入城,她的确是带着神跎入京,但神跎与战马狂有无关系,臣不得而知。”
听到秦筝、神跎两个名字,司马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随后牵动嘴角笑了笑道:“神跎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苏晋想了想,道:“在一次与韩执的战事中缴获,秦筝与神跎颇有缘分,臣便将神跎赐予秦筝。”
司马站起身,貌似随意的踱了几步,回过身道:“驿馆条件粗陋,苏弟住着不太合适,何况咱们兄弟见面也不方便,朕命内廷打扫出了云意殿,王妃也安顿在那,你带着秦筝姑娘一起住进去吧,不过宫禁森严,苏弟的侍卫随从就留在驿馆吧,需要人手内廷会安排的。”
苏晋谢了恩,司马又道:“好了,舟车劳顿,先去云意殿歇息吧,晚上朕为你接风洗尘。”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家宴,带秦筝一起来吧。”
苏晋拜谢告退,司马立在殿门看着他的背影,眉间似含了几分狠厉,又有几分犹疑,周咏凑上前,低声道:“皇上,奴才愚钝,苏晋夺取御州,勾结韩执,意欲叛乱京城,如今既然自投罗网,为何不当机立断斩草除根?”
司马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的,只道:“眼下御州还在他们手里,我若杀了苏晋,韩执会立刻取而代之,御州是天下之腹,得不到之前,不能杀苏晋。”
“可韩执与苏晋毕竟不能等同待之,苏晋还有个……所谓的正统之名,那韩执无名无分,皇上只管兵御州一举剿灭就是了。 ”
朱红的殿门下,司马幽幽开口,“你可知道神跎的主人是谁?”
这个话题略显突兀,周咏微微一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道:“据奴才所知,神驼是皇上卖给韩执的,现下不知怎的到了苏晋手里。”
司马摇了摇头,周咏当然不知道,事实上天下间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自己也是因为与云棠在一次战事中碰面,才偶然知道的,他缓缓道:“养大它的人另有其人。据朕所知,神跎极其认主,这天下间能够驱使它的,只有将它从小养到大的……云棠。”
周咏低头想了半天,疑惑道:“皇上的意思,这秦筝和云棠有什么关系?”
司马垂下眼眸,多少波涛汹涌都被掩于睫下,他的这种神态,连多年来近身伺候的周咏也从未见过,不觉全身战栗,见皇上久不说话,连忙端了一杯茶过来,司马没有伸手接过,一时殿内静极了,周咏只觉呼吸声都掺杂着不明的紧张气氛,过了许久,方听司马道:“苏晋暂时不杀,秦筝到底是不是她,朕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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