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出门已是傍晚时分。
他们找了家饭店坐下,外头突然开始下雨,阴云四起,遮盖落日,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停。
吃完饭等待司机过来的空档,甜喜懵懵地坐在屋檐下避雨,旁边还摆着贺召为了哄她买的毛绒大熊。贺召打完工作电话过来,关心地问她:“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甜喜无精打采:“肚子痛……可能快来例假了。”
女人例假前的几天本来就脆弱,她身体又不好,容易痛经,再加上休息不足,奔波劳累,这次反应格外强烈。贺召去帮她买来卫生巾,又带她找厕所,最后等司机过来,天彻底黑了。
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贺召干脆抱着她上车。司机为他们打伞,手里不忘拎着那只大熊。
回程的路上,甜喜一直病恹恹地靠在贺召怀里,拿他的手给自己捂肚子。
城市斑斓的夜景被衬得深邃透亮,车窗外雨声激烈的躁响好似能催眠。隐隐约约的,她几次听见贺召沉重的叹气声,不禁紧了紧眉头。她知道自己任性,处事不成熟,不懂得照顾自己,所以才总是让他操心。
鼻尖拱了拱他的脖颈,轻颤的睫毛眨巴着挠得他耳根发痒。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想哄她睡觉,她却突然冒出一句:“我会快点长大的。”
节拍一顿,贺召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
“我希望你开心。”
“我现在不是很开心吗?”
她幅度很小地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肩窝,又继续睡了。
当初她被他收留在水果店时,距离新学期开学只剩下一周。她一直没有提上学的事,贺召也不了解情况,到了开学日,贺召发现她在二楼阳台角落蹲着哭,过去一问,才知道她本该去上学。
贺召赶紧叫廖满满来帮忙看店,骑着摩托车把她送去了学校。她情况特殊,没有家长,又是自己办的休学,现在回来首先就得去重新办手续,去交钱,还得去单独申请宿舍。
顶着大太阳,贺召陪她来来回回跑了几次,什么身份证,户口本,甚至连她外婆的火化证明书都拿出来了,各种证明齐齐上阵,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好使。最后办公室的那个老师说了句:“不行就别折腾了,本来成绩也不好,上了也没用。”
贺召一下子来了火,问他:“你说什么?”
甜喜害怕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想说要不就算了吧。
老师的眼里明摆着不屑。两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凑在一块儿,能是什么入得了眼的好人物呢,踏入社会也是底层的蝼蚁,多上两天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摆摆手打发他们:“行了行了,你们再去派出所开个证明吧,现在这些不够,办不了。”
贺召轻舔后槽牙,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这都快下班了。忍着脾气问:“再开几个证明才能办?”
“不一定,这个同学情况复杂,得提交的时候才知道差多少。”
“是差多少证明,还是差多少钱啊?”
老师上下打量贺召一眼,没接话。
贺召点点头:“行。”拉着甜喜走了。
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斜,他们白忙活了一天。摩托车停在树下,贺召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顺便点了支烟,甜喜局促地坐在一旁,看那学校门口不停地有同学放学出来,眼底掩不住羡慕。
她不只羡慕他们能上学,更羡慕他们轻轻松松地就能拥有她费劲心力也得不到的人生。
回过头,她望着贺召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暖红色的光镀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他扎着小辫,穿着黑色短袖衬衫,手腕上光是乱七八糟的链子就带了五六串,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他学历不高,似乎高中就辍学了,可他现在的生活好像过得也还不错。
甜喜迷茫地问:“你在生气吗?”
贺召斜瞥她,嘴里吐出烟雾:“生什么气?”
甜喜也不知道,只是这么感觉,随便说说罢了。她又问:“我是不是不能去上学了?”
贺召皱眉:“我早听说这学校送礼风气严重,不行干脆换个地儿得了,回去我问问廖总,我们当时读的二中就挺好,全都是正经老师。”
“二中?”甜喜很惊讶,“那你为什么不读了呢?”
二中可是云州的重点高中,贺召既然能考上,怎么会落得半路辍学的下场。挠了挠头,他颇为含糊地回答:“哪有为什么,人各有志呗,反正我的人生目标又没那么伟大,就是希望自己开心。”
甜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我也希望你开心。”
“嘁,”贺召扯起嘴角笑了,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发顶,“你快点长大我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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