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的血液几乎在此刻冻结,但她面上却还堆着笑,好似没有异常。
文氏、曹氏,以及另外十几个能听见心声的夫人都是心惊胆战,焦虑不堪。
怎么又要死人?内宅争斗何时变得如此残酷?
方众妙看向乔氏身边的两个丫鬟。
心声飘过:【方才那一瞬的面相改变,定然是有人对乔夫人起了杀心。而且那人还在现场,否则杀意不会立刻显现在乔夫人的面相上。】
【乔夫人的两个丫鬟都在她奴仆宫内留有气机,可见是忠心的。想杀她的人在她身边,但关系不算太近。】
乔氏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乱看,也不敢改变表情。她怕凶徒看出自己的恐惧,从而加速自己的死亡。
与此同时,史家一行人已走到院子门口,说着告辞的话。方众妙不便观察周围的宾客,只能收敛心神,恭送贵客。
乔氏心里焦急,却又无法直接询问方众妙,只好走向文氏和曹氏,往二人中间站。如此,她才稍感安心。
史白蕊依依不舍地说道:“方众妙,你说近期会来找我,近期是多久?我今晚回江家收拾东西,明天回史家住。你要找我就派人去史家送信。”
方众妙说道:“葬礼结束我便去找你。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把亏空的身子补回来。”
史白蕊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不过寻常的一句嘱咐,她却觉得特别温暖感动。
史正卿无比纠结地说道,“方众妙,你能不能把那首《蝉》从正堂取下来,我另外给你写一幅字。”
方众妙挑眉:“为何?”
史正卿低下头,摸着鼻尖说道:“我以为那幅字是送给刘富贵的,是以乱写一气,颇不像样。”
方众妙摇摇头,叹息道,“史大公子,只因送的人不同,你就这般敷衍,你治学之心不诚。”
史正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方众妙,表情羞愧难当。
然而,方众妙却又轻声说道:“可你爱憎分明,率性而为,对强权不恋栈,也不畏惧,你处世之心很诚。”
“你不愿入朝为官,不是因为没担当,而是不愿沾染浊世的污秽。你并非一无可取,只是还需要更多时间成长。”
她屈膝行礼,郑重说道:“先前我言语上对史大公子多有否定,现下,我同公子赔个不是。公子厌憎污浊之人,却因刘富贵的刁难,亲自出面帮我解围,我在此谢过公子。”
史正卿伤痕累累的心奇迹般的痊愈。
他以为方众妙比自己更为高傲,也更加目下无尘,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人该强横的时候强横,该柔婉的时候又很柔婉,真乃道法自然,手段圆融。
这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却又急需的品质。
瞥见父母的表情也都变得十分柔软,眼里全是对方众妙的激赏,史正卿的心不知为何跳得很快。
他摆摆手,嘴上说着无碍,心里却百转千回,潮起潮涌。有许多话想要询问,想要倾诉,想要讨教,却没那个资格,他只能拱拱手,艰难地说一声再会。
话落,他心里渐渐涌上一股颓唐之意。
方众妙也说了一句再会。
心声幽幽潺潺,似溪流蜿蜒:【史大公子,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史正卿满心颓唐尽去,眉眼倏然明亮。
鬼使神差之下,他问道:“方夫人,我与齐修比起来,真有那么不堪?”
方众妙反问道,“你为何要与他相比?”
是呀?为什么呢?
史正卿被问住了。他以前多么自傲,从来不屑与任何人攀比。
却在此时,他听见头顶飘过一句心声:【与他相比,你目前还是一条小蛇。】
史正卿:……
史白蕊见不得自家弟弟总是纠缠方众妙,连忙把人拉走。蛙黾在沟中,你还求吃天鹅肉?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
姐弟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朝江家去。
车子行驶到崇明街的时候,史正卿才从恍惚中回神,拍着矮几低骂:“该死的齐修,猪婆蛇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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