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和山上的人都看到了那刺目的寒霜,接着便齐齐发出了惊呼:望川楼那几艘只供贵客享乐的画舫,其中一艘竟然被那寒霜从中生生撕裂拗断!
其上的人惊叫着随着船翻落入江中,只有少数轻功还算不错的在船翻之前逃到了另一艘画舫上。
那黑袍人转到了第二艘画舫的夹板上,目光逐渐狠戾。
叶臻身形敏捷,背着阿戌踏过开始倾斜下沉的画舫,踏水而行,很快又凝聚灵力在刀尖,劈向第二艘画舫。
黑袍人立时念了个诀,凝出一个结界护在船上。
叶臻挑了挑眉,眸中血色更浓,加了几分力,刀尖狠狠下压。
喀喇!结界崩塌,那黑袍人喷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下一刻,第二艘画舫也被当中劈开!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生,那黑袍人踉跄着爬起,恨恨地看了叶臻一眼,也往水中跳去。
“想跑?嗯?”叶臻脑中浮出他对着叔伯们落下屠刀的模样,冷笑着,左手腕上金光大作,指尖冰系灵力澎湃涌出。
岸上众人又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那一段宽阔达数十丈的江面,顷刻竟然被冰冻了起来!那些来不及游开去的人,也被活活冻在了水里!
叶臻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下就逼到黑袍人身边,一把把他拎出了冰面,狠狠掼在地上。
黑袍人偏头吐了一口血,“七姑娘动手吧。”
“杀了你,想的美。”叶臻嗬嗬喘着气,双目赤红,“十几条人命,你一个人赔的起吗!”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怎么对付我都行。”黑袍人被寒光刀指着,倒也不惧,“放他们走。”
“滑天下之大稽!”叶臻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一刀戳进他胸口,狠狠一拧,“你杀他们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杀你父母了还是怎么着了?现在又来充什么英雄好汉?”
黑袍人痛得青筋暴起脸都扭曲了,倒也硬气,一声未喊,半晌喘着气道:“他们当年杀了那么多人!叶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都该死!”
叶臻脸色煞白,一下子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连握刀的手抖开始颤抖起来。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叶家不仅是几近灭门,连忠义仁孝、为国为民的风骨都被世人践踏入了泥土之下!
谁还在意真相!八年过去,那些大祸中分崩离析的家庭遗留下的怀着恨意的孩子,是不是都像她一样已经长大,站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准备着向剩下的叶家人讨要他们家人的血债?
这才是一个家族真正的崩溃:将来以一个罪孽深重的万人鄙夷的面貌,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不,她不允许!
叶臻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抽出了黑袍人胸口的刀,又快又狠地抽刺了三刀,一脚将他踹进冰里。冰面裂开几道深纹,血水沿着裂纹蔓延开来。
刺的都不是要害,又被冰冻着,血流得不算很快。
叶臻闭着眼睛,耳朵已经听到了周围弓弦拉开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只要离开黑袍人一段距离,那些箭就会朝着她各处要害射来。但她置之不理。
她内心在剧烈挣扎着。
杀了他,杀了这里所有人,告慰叔伯们和兄弟姐妹们的在天之灵!她完全能做到的。
但以杀止杀,往后呢?冤冤相报,以更多的鲜血来平复鲜血吗?
她有些悲哀,又有些无助,低声道:“阿戌,你说,我该杀了他吗?”
没有回音。阿戌气息微弱,已经昏迷过去。
叶臻苦笑:“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决定。”
她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刀,眸中最后一丝温柔彻底褪去,“既然如此,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早已不在乎自己,也不奢求所谓的救赎,若能报仇,哪怕堕入地狱,她也在所不惜!她已注定手染鲜血,身负罪孽,就让报应都落到她身上吧!
手绳似有感应,金光中蕴含了一丝肃杀的血色。
叶臻眼睛彻底变得赤红,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她只觉得血脉中灵力从未如此充沛过,轻飘飘就跃到了半空中,仿佛手指轻轻一抬就能覆灭天地。那些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箭雨在还未碰到她的身体时就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纷纷坠落下来。
她在那般轻盈的感觉中睥睨众生,恍惚间觉得持刀的右手像在灼烧,那种力量有些不受她控制,却驱使着她挥刀向着冰面狠狠斩下!
刀风带着雪亮的寒光,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刹那间夺去了数人性命。那些被冻在冰面上的人眼看着刀风斩下,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却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当中劈开。
只这一刀,冰面上便血污狼藉。
侥幸逃生的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连弓箭手也忘了继续射箭。全场鸦雀无声,恐惧地盯着那个落回了冰面,一步步朝着黑袍人走去的纤瘦少女。她看起来真的是如此易摧易折,甚至背上还背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孩。
但刚才那样可怕的力量,即便只有一刀,也彻底激起了这些亡命之徒对死亡的恐惧:他们,真的可能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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