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卫连说不敢,阿麦只笑了笑,没再坚持。
自那以后,阿麦露面更少,每日只是细读这些兵书。她幼时见着这些东西只觉得枯燥无味,更不懂陈起为何会看得那么专注,而如今从军一年,再细细品来才渐觉出其中滋味。
不几日船到恒州转入清湖,水面更广,水流更缓,商易之也不着急,只吩咐船只慢慢行着,遇到繁华处还会停下船来游玩两日。那一直跟在后面的礼部官员也不催促,反而时常过船来与商易之闲谈,两人品诗对词倒是很投脾气,阿麦却在一边听得是头昏脑胀,如同受刑一般,到后来干脆一听说那官员过来她就直接与他人换值,躲开了了事。
这一日又是阿麦在商易之身边当值,见那官员又过船来找商易之,阿麦奉上茶后正想找个借口躲出去,却听商易之邀那人对弈,阿麦眼中不由一亮,便也不再寻什么借口,只侍立在一旁观棋。
商易之和那官员棋艺相当,两人在棋盘上厮杀的激烈,阿麦便也看得入迷,其间商易之唤阿麦添茶,直唤了两三声才唤得阿麦回神。阿麦连忙重新换过了茶,她见商易之已是有些不悦,本不想再观棋,可却又舍不得这精彩的棋局,只好又厚着脸皮站在了一旁。
谁知一局未完,商易之面上便带了些倦色,那官员何等灵透的人物,见此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阿麦心中大叫可惜,跟在商易之身后送那官员出舱,回来时却听商易之似随意地问她道:“你会下棋?”
阿麦诚实地答道:“会些。”
商易之缓步走到棋盘前,轻声说道:“那陪我下一盘。”
阿麦没想到商易之会邀她下棋,不觉微愣。商易之已在跪坐在席上,微扬着头看着阿麦。阿麦刚刚看他们下棋便已是手痒难耐,现听商易之邀她,竟鬼使神差般在他对面坐下,和他对弈起来。
阿麦幼时曾随母亲习棋,除了流浪的这几年顾不上这个之外,也算是对棋痴迷,只可惜她母亲自己便是个臭棋篓子,教出个阿麦来自然也就成了臭棋篓子。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商易之便隐隐皱了皱眉,待棋至半中,他更是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臭。”阿麦脸上一红,偷眼看商易之,见他脸上并无不耐之色,只觉心中略安,便把心思都用到了棋局之上,可即便这样,到最后还是被商易之杀了个片甲不留。
见阿麦面带不甘之色,商易之倒是笑了笑,说道:“若是不服再来一局。”
阿麦点头,两人收整了棋盘重新杀过,可结果仍然和上局一样,只不过阿麦输得更惨。阿麦怎肯服气,两人便又再下,阿麦求胜心切,白子干冒奇险孤军深入,却被商易之的黑棋重重围住,眼看已陷绝境,阿麦心中渐急,不知不觉中便露出了本来面目。她思量半晌落下一子,商易之轻轻笑了笑,捻起黑子便要落下,谁知阿麦却突然挡住了他的手,耍赖地连声叫道:“不算,不算,这个不算!”
商易之一怔,随即便又轻轻笑了,说道:“依你,不算便不算。”
阿麦心思全在棋盘之上,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已是露出小女儿娇态,听商易之允她悔棋,连忙把刚才落下的白子又拾了起来,用手托腮又是一番冥思苦想。
商易之也不着急,只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她,待阿麦重新落子后才又捻子落下。又下数子,阿麦又是悔棋,商易之倒也不恼,任凭阿麦悔棋,可即便这样,到最后阿麦还是输了几子。
自那日以后,一轮到阿麦当值商易之便会邀她对弈,阿麦棋艺低劣,自然是败多胜少, 每每输了又极不服气,回去后也会仔细考究输了的棋局,非要寻出个制胜的对策来不可。别看阿麦棋艺不高,记性却极好,第二日仍能把前一日输过的棋局重新摆出,倒让商易之也不得不惊讶称奇甘拜下风。
如此一来船上的时间消磨得更快,就这样又行了七八日,船便来到了盛都之外。盛都,南夏都城,临清水倚翠山,已是八朝古都。既名为盛都,自然是极繁华所在。
商易之换下锦衣,着战袍,披银甲,一身戎装下得船来,早已有定南侯府的家人等候在码头,见商易之下船连忙迎了上来,恭声叫道:“小侯爷。”
商易之点头,吩咐那家人道:“回去告诉母亲大人,我面圣之后便回府。”那家人领命而去。商易之上马,在阿麦等三十六名亲卫的护卫下往盛都城而来。未及城门,便看到一个锦衣华冠的青年带领着数位官员正等在城外。
商易之下马,上前几步作势欲拜,那青年连忙扶住他,笑道:“表哥,切莫多礼。”
商易之就势站直了身体,也笑了,问道:“二殿下怎么来了?”
那青年温和一笑,说道:“太子前日中了些风寒,父皇命我来迎表哥。”
阿麦一直跟在商易之身后,听商易之称这人为二殿下,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笑容的青年竟然就是那个和太子明争暗斗的二皇子齐泯。
第三卷 且放歌踏青春正好 公子
待齐泯和商易之两人寒暄一番后,众人一起上马进城,阿麦这才第一次进入了盛都。
城内百姓听说是在江北大败鞑子军的少年将军回京,纷纷挤在了街道两旁瞧热闹,见不但那当头的将军年少英俊威武非凡,就连他身后跟随的众卫士也是鲜衣怒马青春年少,不由得都啧啧称奇。更是有不少怀春的姑娘用锦帕挡了脸含羞带怯地注目打量,直待大队都过去了,犹自望着远处出神。
街边一个陪母亲采买杂货的少女因看得太过入神,直到母亲喊了她几声才唤得她回过头来,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气得其母大声呵斥,却引得旁人哄然发笑,旁边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善意地笑道:“莫要骂她,别说是她这样的小丫头,就是大娘你,若是再年少几岁,怕是也会看愣了神呢。”
众人都笑,就连刚才那气冲冲妇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中年男子又说道:“你们可知这小将军是谁?”他见四周的人纷纷摇头,脸上略带了些得意之色,说道:“他就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盛华长公主的独子,定南侯府的小侯爷,姓商名易之,咱们盛都城里排了头名的多情公子!”
众人听这将军竟然有如此多的头衔不禁惊呼出声,那中年男子脸上的得色更浓,“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这盛都城里谁家的小姐不想嫁这小侯爷,”他含笑看了刚才那少女一眼,又逗她道:“小姑娘多看两眼又有何妨?说不定以后还能嫁入那定南侯府呢。”
那少女本听得入神,听他又说到自己身上,一下子羞得满面通红,跺脚就走。
旁边一个矮个汉子却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痴梦还是少做的好!”
众人都问为何,那矮个汉子瞥了刚才说话的那个胖男人一眼,冷冷说道:“这样豪门公子看似多情,其实却是最为无情,你让她一个小姑娘把一腔情思都寄在他身上,到最后反而害了她。”
其实那胖男人说的本是玩笑话,却遭这汉子如此冷脸反驳,脸上有些不搁,便拉了脸反驳道:“你怎知这小侯爷就是无情之人?”
那矮个汉子冷笑一声转身要走,谁知那胖男人却扯了他不肯放过,他见无法摆脱,忍不住转回头冷笑着问那胖男人道:“你可知道当朝林相有位女公子?”
那胖男人显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答道:“自然知道,那是咱盛都第一才女,听说不仅品性贤良而且还貌美如花。”
那汉子又问:“那比刚才那位小姑娘如何?”
那胖男人答道:“自然无法可比。”
那汉子冷笑,说道:“就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相爷之女,那小侯爷尚且都看不上,那小姑娘的梦做了又有何好处?”
那胖男人听他如此说倒是笑了,说道:“男女之事本就是缘自天定,难不成相爷的女公子才貌双全,人家小侯爷非得倾心不可?这位老哥说话好无道理,这天下的好女子多了,总不能让小侯爷都看上了吧,这又怎能说小侯爷是无情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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