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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兆。徐方裘被葬在平凉镇的后山上,四十年过去了,那里已成荒冢,徒留几缕衰草在萧瑟中摇曳。四十年里,孙婆婆每年清明都会到山上来,给徐方裘扫墓。徐方裘落葬在后山一个鲜为人知的斜坡。每一次孙婆婆都挽着一个竹篮子,那里装着纸钱和一些祭品。孙婆婆在坟前长时间伫立着,从她十七岁到现在,她站成了一个孤寡老人,岁月在站立中流走。孙婆婆想起徐方裘说过的那句话,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候实在太累了,就想要停下来……

平凉·旧爱(23)

孙婆婆没有想到,他真的在这里停下来了。

孙婆婆说,方裘,我还是会想你,你在下面过得还好吧,天冷了,记得穿多一件衣服。长时间地站着,自言自语一样。她说,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虽然你不说话,可我知道,你还是会回来的,还是会回来看我的。

而那一个傍晚孙婆婆就这么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徐方裘的军衣,这一件牵连了生和死爱与愁的军衣,相隔了四十年,依旧崭新如初,就好像,穿着它的主人刚刚脱下来的一样。孙婆婆用手摸着上面打的补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在徐方裘去世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孙婆婆每天都拿着这件军衣,来到清水河边,蹲下来,一遍一遍地搓洗,她搓着袖子,搓着领口,搓着衣服的下摆,搓着每一个可能弄脏的角落。洗了好久好久,孙丽芳把衣服从水里拿出来,水顺着衣服的下摆滴落,孙丽芳高高地举起衣服,对着太阳。阳光透过衣服,把晶莹的光撒向孙丽芳的脸。清水河的水很清凉,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女人们都喜欢来清水河边洗衣服。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孙婆婆什么都不干,诊所也不理了,每天清晨,天还没有亮,她就拿着军衣出门了。孙海涛阻止不了她,也只好长吁短叹。

过往的人看到孙丽芳这样,起初还以为她只是在洗衣服而已,而久而久之,他们就觉察到不对了。孙丽芳不和别人说话,目空一切,头发也没有怎么梳,被风一吹全都散落了。她的脸色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了,两颊的肉凹陷下去,看起来憔悴不堪。

平凉镇的人都说,孙丽芳疯了。

谣言一下子风生水起。孩子们听闻父母的话,怎么看都觉得孙丽芳是个疯子。他们路过清水河的时候,就停下来,拿着小石头朝孙丽芳扔过去,孙丽芳觉得背上疼,回过头来盯着孩子们看,孙丽芳的眼神很可怕,有个孩子说,你们看啊,她好像鬼!另一个孩子说,骗人,大白天的哪有鬼呢!

不信你看看!

于是所有的孩子都慢慢地走过去。孙丽芳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看到孩子们走过来,她马上把军衣抱在怀里,衣服湿漉漉的很快就把她胸前洇湿了一大片。

别过来,谁也别过来,你们休想抢走他!

孩子们被她怪异的行为吓着了,纷纷作鸟兽散。

至此,关于孙丽芳是疯子的谣言被证实。平凉镇的人深感遗憾——好好的一个美人胚子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悲啊!

而在平凉镇所有的人当中,最痛心的那个人非周青海莫属了。

周青海长至十六七岁,俨然一个翩翩少年了,他那教私塾的父亲说,以后我的衣钵就要传给你了。所以周青海父亲要周青海读四书五经,读诗词曲赋,想要把他培养成满腹经纶的,就像他一样的教书匠。但周青海似乎并不热衷于教书。能够看孙丽芳一眼是他那时候最大的快乐,自从被孙丽芳拒绝之后,他整日耷拉着头,有时候干脆就不去平凉镇上学。周青海父亲的水平,只能教那些之乎者也,对于儿子在学校所学的那些化学物理他嗤之以鼻,似乎他的头脑还停留在清末一样,甚至有些食古不化。周青海捧着课本在发呆的时候,父亲就走过来说,别整天看这些西方人的东西。也该看看唐诗宋词了,你看看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多好,要内涵有内涵,要意境有意境!

周青海其实挺反感父亲的这一套,便装作听不到。拿着书挡在脸上,爹,我要写作业了。

平凉·旧爱(24)

父亲看了看周青海,嘴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周青海哪有心思写作业呢?

平凉镇的人都说孙丽芳疯了。孙丽芳真的疯了吗?周青海不相信。平凉镇的人总是大惊小怪,而且还幸灾乐祸!我才不相信孙丽芳疯了呢。

阁楼外是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微风送爽的时候,就能闻到玉兰花浓郁的香气。玉兰花米白色的花瓣看起来就像孙丽芳皮肤的颜色,玉兰花的香就好似从孙丽芳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周青海觉得,孙丽芳其实一直没有拒绝她,要不然她怎么会化成一株玉兰树开在他家的阁楼外呢?

直到有一天周青海抵挡不了思念的煎熬,悄悄地来到了石板街上,沿着石板街一直一直走,往右拐就可以看见孙家的诊所了。周青海来的时候是中午,所以他没有看到孙丽芳蹲在清水河边洗衣服。透过诊所敞开的大门,周青海看到孙丽芳拿着拖把在拖地板。孙海涛在躺椅上,闭着眼睛。

周青海躲在大榕树背后,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叶洒落下来,在他的眼眸里投下淡淡的影子。本想就这样静静地看一眼孙丽芳,一眼就好,可是孙丽芳啊孙丽芳,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伤怀呢?为什么你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周青海看着孙丽芳,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到诊所前。之前见到孙丽芳,他都是绕路而走,而这次,畏惧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思念的力量。他站在铁门外叫了一声,孙丽芳。声音很小,细若蚊蝇。孙丽芳没有听见,她正背对着周青海扭干拖把。孙丽芳!周青海又说了一句,提高了音量,声音短促。孙丽芳慢慢地转过身来,手上的拖把还来不及放下。她回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父亲,又看了看周青海,周青海看起来还是那么忧伤。她想起那晚吹奏口琴的少年。

孙丽芳走出来,问了句,我不是叫你以后都不要找我了吗?

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你。他们,他们都说你疯了,我不相信。

哼。疯了?平凉镇的人都疯了!孙丽芳冷冷地说道。

你……真的没事?

你是不是很想我疯了?

哦,不,不是。当然……不是。

在孙丽芳面前,周青海还是一个软弱的少年,无法正视孙丽芳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不敢和她对视,害怕灵魂在一瞬间被灼伤——孙丽芳身上就有这样一种魔力,一种可以穿透潮湿、阴暗而向上滋长的魔力。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周青海的眼泪在那一刻差点流出来,他努力说服自己,眼前所见的并非孙丽芳。可他阻止不了孙丽芳的逝去,在平凉镇晚秋的街道上,周青海清瘦的身子缓慢移动着,孙丽芳怔怔地看着他走远,竟有些酸楚。不知道怎么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索性不再思虑——任由他去吧。

16。

我那时候还小,但好奇心宛若雨水充沛时节疯长的植物。孙婆婆的故事抛给我的,是比生命更加漫长而错综复杂的脉络。爷爷讲故事的时候总会遗*什么,那是我所不能接触的,爷爷说,小孩子,这些你不要问,以后你就懂了。爷爷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孙婆婆的故事像一个影子一样追随着我,我想,除了我,没有谁会知晓更多关于孙婆婆的故事了吧。

孙丽芳并非执迷不悟的人,对父亲的感情还是有的,更何况孙海涛已经濒临生命的尽头。孙丽芳每天给他擦身子,帮他料理一切,诊所几乎呈半关闭状态。偶尔有人来问诊,孙丽芳还是会放下手头的活,给病人仔细把脉。孙海涛在生命的最后时段,好似幡然觉醒一样,变得喋喋不休起来。他每天背书一样背下大段大段的药方。孙海涛说,你要记得,医者,善其身,诚其心。他的肺和肝染病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半夜咳嗽而醒,竟咳出血来。孙丽芳不敢深睡,她怕父亲突然离她而去。与父亲十几年来的关系,时好时坏。许多时候,孙丽芳觉得,自己是活在父亲控制下的提线木偶。父亲的命令不可违抗,那时她尚年幼,惧怕黑夜一般辽远的孤独。身处在这个世上,维系血缘纽带的那层关系,成了退而求次时的依托。一旦父亲过世,她便举目无亲了。孙海涛整个脸颊的肉被病痛抽空了,颧骨高高突起,眼睛满是血丝。她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晚上父亲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就披了张毯子,靠在躺椅上,已渐入深秋。平凉镇坐落在北回归线上,一年四季草木常绿,但秋天一到,气温还是骤然下降。冷风从门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到秋天这么冷,冬天来了可怎么办呢?

平凉·旧爱(25)

孙丽芳隔几天就要到集市上买菜,她挎着一个竹篮子,脚步匆忙地走过石板街。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她将自己的走动范围仅局限于诊所,也不知道她的吃喝拉撒都是怎样解决的。几乎足不出户,整日躲在诊所里,时常控制不住流眼泪,孙丽芳觉得积聚了一辈子的眼泪就快为徐方裘流光了,只要眼泪流光了,心里的伤也就痊愈了。但,真的会痊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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