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她就是继承你外婆余女士手艺的那表妹吗?”他微笑的眼眸带给余然一种非常压抑危险的预感,令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是呀,她就是我那个小小年纪就绣工出色的表妹。我们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窦丽芳引以为傲的笑道:“梅教授,你可不要小觑她哦!然然,这是梅教授。”
余然乖巧礼貌地问候:“梅教授好。”
“你好,你也在一中上学?初一几班?”梅洪良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俯身做出亲切和蔼的姿态。镜片后隐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明的亮光。
“七班。”余然勉强压住心底无端生出的恐惧,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梅洪良给她的压力太大,大得让她想拔腿逃跑,躲进乞巧空间里一辈子不出来。她忍不住腹诽,难怪小命逃课打架飙车样样来,拥有这样的父亲,任谁都会发疯。
“七班那,我家小命在六班,真是可惜了。”梅洪良嘴上说可惜,但话语中流露出的意思却没半点可惜的样子。余然全身的神经绷紧,求助的眼光不由转向表姐窦丽芳,见她忙着收钱,只得收回。
“不过就算不在同一个班级,你们也可以当好朋友。下次我带她过来,你们认识下。”说着,他松开放在余然肩头的手,微笑的眼神轻轻扫过余然僵硬的笑脸,转身对窦丽芳说道:“一碗馄饨,一两小笼包子。”
“好的。”窦丽芳拿出一本硬面抄,翻到记有梅教授的一页,记下今日的账单。有些熟客,她都一月结一次帐。
“下次带你家小命过来玩,尝尝我家然然的手艺。她烧菜的手艺不比大酒店的厨师差多少。我们家好些外卖中式点心都是她出的主意。”余家这一辈都以余然为荣,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在外人面前夸奖自家的妹妹。
“是吗?我家小命从小也拜了个隐姓埋名的大厨都师傅。改天让她们俩交流下,也好一饱我们的口福。”
“那就这么说定了,梅教授。”
伴着梅洪良嘴角的笑意加深,余然心底的危机感愈重,双手死死抓紧书包的背带,面上的表情僵硬得像橱窗里的玩偶。她感觉自己在梅洪良的眼底下,就像一只实验室的小老鼠,可以随意逗弄。
梅洪良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余然低着头,不敢与梅洪良的眼睛对视,生怕那双眼睛会洞察到她隐藏在内心的秘密。她总觉得梅洪良并不像他外表显示得那么温和无害,余然认定,梅洪良是隐藏在幕后的大BOSS,操控着所有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她,他女儿小命的。
怎么才能摆脱他呢?余然咬着下唇,浑浑噩噩地回到楼上的房间,丢掉书包,倒向床铺,将装满野菊花的绣花枕头抱在怀里,思考脱身之策。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能够掌控局势的人面前耍小把戏,简直是鲁班门前弄斧,关公门前耍刀。硬碰硬的上,她绝对不是梅洪良的对手。他是万众瞩目的儒雅君子,而她什么的都不是。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不会听凭一个小丫头神经错乱的胡言乱语。
到底该怎么办呢?余然抱紧怀中的枕头,越发想念方扬宽厚温柔的怀抱。
49 变故
拿起纸笔,铺稿打样,画笔在手中挥动,原本空白的画卷渐渐填满潋滟的色泽,浪花向岸边疾速翻滚拍打礁石,云层上下,海阔天高,鲲鹏引颈长鸣,振翅高飞。黑暗逐渐笼罩整个房间,余然岿然不动,依旧沉浸在灵感顿现的一霎时,手中的针线在绷架上翻飞起舞,宛若画家手中的画笔,一针针地绣出印在脑海深处的长卷。
梅洪良这人充满了矛盾,外表的温文儒雅掩盖不住眼底日益膨胀的野心。他想要的,即便是以自己的亲生女儿做饵,亦会舍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的目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何况人要变得成熟理性,就需要各种磨练,不能被一时的感情所控。梅洪良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男人。亲情、友情、爱情、权势、财富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想要的,自始自终只有一个。
窦丽芳忙完事,上楼喊余然吃晚饭,推开门,发现她正低着头绣东西,房间里没有开灯,绷架上方的灯也没打开,但余然手中的动作轻盈而流畅,不管是换线还是落针,没有一点涩迟的感觉,窦丽芳在门口站定,心知余然进入了灵感顿现的状态,余奶奶曾一再告诫她,余然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绝不可以打扰,不然造成的后果难以想象。
她靠着门框默默注视一语改变她想法,让她奋起改变自身命运的表妹,心里对她的感激之情不溢于言表。谢不应该用嘴说,而应该用行动来表示。她笑了笑,轻轻关上门,悄悄下楼,拿起电话,给学校打电话请病假,至于医院证明,只要往余然先前住的101部队医院里打个电话,她的主治医生会亲自去学校证明。
窦丽芳虽然不懂那家医院为什么会对自家表妹如此重视?基于余然说的等价交换原则,她似乎又有些明白其中的内幕。余然每个月必须去医院做的健康检查就是等价交换的条件之一。既然自家表妹已经付出了,那么也该轮到那家医院付出应付的报酬。做人得公平,他们家虽说是平头百姓,但也不是任由人欺辱的对象。何况开张医院证明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意思。
今天老师拖课,秦颂回的较晚,一进店门,看见窦丽芳拿着电话魂游天外,旁边有不少顾客等着,眉头一皱,不禁上前叫了一声。
“阿芳姐,客人等着结账呢。”
听到他的喊声,窦丽芳猛然清醒过来,看看排了一长条的队伍,眼角微抽,急忙坐下,收钱给筹码,秦颂见她忙,就想直接上楼找余然,刚转身,就被窦丽芳喊住:“子敬回来!然然在绣东西,不要去打扰她。”紧跟着,她转过头,朝店里雇佣的一女孩子说道:“小林,去把饭菜端出来,让子敬先吃,他吃完了还要去学校上夜自修。”
脸蛋圆乎乎的小林应了声,转进厨房端饭菜。
和余然待久了,要知道窦丽芳嘴里此绣非彼绣,秦颂乖乖地待到收银台一角,准备等窦丽芳忙完了,再细问。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窦丽芳差遣道:“子敬帮我接电话。”秦颂听了,拿起话筒,面色刷得下惨白,连电话那头的人几时挂上电话都不知道。
“子敬,是谁打来的?有什么事吗?”窦丽芳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转声问默然不语的秦颂,见他的脸色分外难看,心里不由急了。顿时提高音量,语速极快地追问:“子敬,你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余奶奶她病了。大伯二伯他们打算把奶奶送到四院去。”秦颂垂下眼,避开窦丽芳震惊的眼神,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余然。深知余然和自家奶奶的感情极深,她从刚断奶就由余奶奶一人独自带大,不能用一般人家祖孙相处的情况来判断她们之间的感情。
窦丽芳反应极快,不等秦颂有所动作,她便下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子敬,不准把这事告诉然然。她才刚出院没几月,受不了这打击。你也不想她躺回去当睡美人吧。”说话的同时,她打电话回家,打探外婆的病情。
“阿芳姐,余奶奶病得不重吧?”秦颂忐忑不安地看着接完电话,面色下沉的窦丽芳,犹豫了半响,忍不住问:“真的不告诉然然吗?”
他私下认为这样瞒着不好。在余家待久了,他发现一个独特的现象,余家的人,不管是大还是小,都把余然当成易碎的琉璃美人,什么事都瞒着她,不同她说。就像她和方扬定娃娃亲的事,余家合家老小只瞒她一人。也亏得余然整天忙着学这样那样,没空理睬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以至于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他相信,只要周围的人都联合起来,余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与方扬定过娃娃亲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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