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点,自然敢去。要是一个人,我可不敢。”余然倒有自知之名,凡事并不逞强。
余丽霞听了,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那等上海人走了。我们去玩好了。喊上你哥哥姐姐,还有我哥哥、余鹏他们。”
“那好呀。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大竹园里探宝。”解决了心底多年以来的悬案,余然的小脸上堆满笑容。她总感觉,自己要去那里一次。自从得到混沌空间后,那种感觉愈加强烈。
余然暗暗猜测,大竹园那里谣言的宝藏,会不会与余奶奶的师门有关系呢?
11 方扬
走到村口,余然和余丽霞说了再见,拐弯朝着自己家奔去。刚走到大门口,抬起脚想要跨进门槛,突然发现厨房间里走出来一名容貌平庸,个子高挑的少年。定睛仔细一瞅,余然惊讶地脱口而出:“方扬?”
骤然看到十八岁就离开家乡去边陲岗哨当兵的方扬,余然当场懵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在她短暂的生命旅程中占据重要地位的男子?
方扬,余然外婆家那边出了旁系三代血亲的远亲。是她外婆娘家的亲戚。余然的外婆家也姓余,真要顺着族谱一路往上查,余爸余妈还是同一祖宗的。
“你回来吃饭了。下午有事要做,我跟你二伯母说了,让你哥哥姐姐去学校给你请个假。下午你不要去学校了。”方扬微抬眼,平淡的目光扫过显得有些拘谨的余然。他的眼睛狭长而有神,透出一股子洞察人心的威慑力。
闻言,余然怔了下,飞快地抬头瞟了方扬一眼,嗫喏了一声:“好。”
一物降一物,大概是指余然和方扬的相处模式。看似沉闷木讷的方扬,在很多地方,有着比常人更为敏锐的观察力。相当清楚这一点的余然,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反常的迹象。她的重生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最亲密的家人。她可不想成为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你要住在我家吗?”余然踌躇了老半天,忍不住开口打探方扬此行的目的。有一个媲美军方雷达存在的人住在家里,让怀揣了一肚子秘密的余然颇有些心惊胆战。
“住几天再走。”方扬瞥了眼脸上堆满笑容的余然,对她小心翼翼的讨好,皱了皱眉头。
一听这话,余然顿时松了口气。就几天而已,不会穿帮的。若是住得久了,她还真怕火眼金睛的方扬会从中看出什么来。不管怎么模仿,拥有成人灵魂的她,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孩子。
“要住几天?来办什么事那?”心中有鬼的余然不敢与方扬对视,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从屋顶的天窗射到砖地上的阳光。淡淡金芒,洒在浅灰色的砖地上,留下一方虚幻的光影。余然定定看着,心神不觉恍惚。
“就住一周左右。跟范医师学点东西。”
方扬的回答永远简洁明快。一如他的个性,简单得让人一目了然。但当你以为真正了解他时,却愕然发现,他所展示,不过是一个表层。就同井水,如果不深入到地下水的深处,又怎么知道底下暗藏的玄机?
“是来找范医师的啊?”余然恍然大悟,随即她小鼻子揪揪,疑惑地发问:“那你找我做什么事?我又不懂那些。”只学过一点皮毛的余然,可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即使现在的方扬并非以后当了十年兵的方扬,她也不敢放肆。
“范医师说,有些事需要你帮忙。范师母的眼睛不行,所以得要你帮忙。”方扬走回厨房,拿起水勺,打开水缸盖子,舀了一勺水放进一旁的脸盆架子上的脸盆里,又拿起底下的热水瓶,倒了点热水,用手指试探了下温度,水温适中了,才示意余然上前洗手,准备吃饭。
“哦。”
余然也不细问,乖乖上前拿起香皂洗手。只要触及她的底线,她也是个随顺的性子。遇事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喜欢走一步算一步,解决掉一步再走下一步,实在走不通,就换个方式重新开始。活在当下是她口头禅。
坐到八仙桌边的长凳上,她扫了眼满桌的菜,咸菜烧毛笋、红烧肉、凉拌马兰头、炒青菜,炖鸡蛋羹,很丰富的家常菜。端起饭碗,余然才猛然想起饭桌上少了一个人:“方扬,我奶奶呢?”
“被你大伯母喊去了。”公事公办的回答了一句,方扬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继续闷声不吭地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是方扬自幼的家教。
余然的外婆是C市人,娘家在旧社会的时候,属于典型的资本家,拥有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纺织厂。新中国解放后,方家的工厂被没收了,本来方家凭着原先的底子还算过得不错,只是后来动乱,作为资本主义典型的方家每天被拉着挂牌子批来斗去,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抄走了。就这样,一个家族在历史的风云变化中,没落了。
余然外婆娘家的家规非常严苛,女人永远是家族的附属产品。连平时吃饭都不准上桌,只许在厨房里吃。这种根深蒂固的旧习俗,已经融入了余然外婆的骨血里。就算她来到余然家做客,也得余奶奶再三推着,才肯坐到八仙桌上,和大家一起吃饭。即便坐上去了,她也喜欢半偏着身子,不会正坐。而出生在那样家族的方扬,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刻到骨子里去的严谨。
等了老半天,也没见方扬说其他的,余然蓦地想起他家严苛的家教,不禁白白眼,端起饭碗埋头吃饭。吃了一半,习惯在饭桌上边吃边聊的她还是忍不住了,别过头,眨眼问道:“方扬,今天的饭菜是你做的?”
方扬的父亲在家族没落败前,是个吃客。喜欢到处寻觅美食,并亲自向烧菜的师傅学习。也许是机缘巧合,还真被他拜到了一个从宫里流落到民间的御厨为师。就这样,方家从方扬父亲那一代开始,便以烧菜为生。而方扬自小就给父亲打下手,厨艺学得相当不错。
“嗯。”方扬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饭碗,抬眼望向坐在八仙桌下方的余然,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吃了一半饭的碗里。余然一见,颈子一缩,赶紧低下头,几口就把饭给扒得一干二净。
方扬淡声吩咐:“把鸡蛋喝掉。晚上不好吃了。”
“哦。”余然乖乖端起鸡蛋羹,拿起调羹,一口一口慢慢喝。方扬炖的鸡蛋羹火候正好,不老不嫩,味道极其鲜美。
余然最喜欢方扬做的一道菜叫仙人鸡。做法很简单,只要把整鸡放在瓦罐里,放两调羹糖,半勺子盐,一碗黄酒,拍两块生姜和一小把小葱,尔后盖严实,放进土灶的铁锅里,盖上锅盖,锅沿边上用湿毛巾捂紧,不让它跑掉热气。这道菜,最关键的一点是,整个料理的过程中,不能用一点水。不管瓦罐还是铁锅里,都不能放。还有一点,用的柴,必须是稻草结。十八个,不多也不少。小火慢慢烧,一个烧完了,才能放另一个。不快也不慢,就跟油条入锅似的,在油锅里慢腾腾地炸着。
一想到仙人鸡的美味,余然忍不住流口水,歪过头,双眼一瞬不瞬地瞅住方扬,扬起天真的笑脸,软软地请求:“方扬,我想吃你做的鸡。”
“你家养的鸡要生鸡蛋。”方扬正经地说。
“唉!”眼见到嘴的美食飞走了,余然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半响,她抬起头,睁大双眼问:“大伯母是喊奶奶过去吃饭的吗?”
“不是。是让余奶奶帮忙缝被子去了。”余然的大伯母刘根娣是慢性子,对针线活一窍不通。一遇到缝缝补补的事,就喜欢拿到前面的余然家,给余奶奶做。
说完,方扬站起来,收拾碗筷。余然见了,赶紧帮忙将菜端进碗橱里去放好,然后拿起抹布,放在水里搓了搓,绞干了打算去抹桌子。方扬看到了,眉头打结,出声阻拦:“你别做这些事了。爸说,你的手是用来绣花的,不能做这些粗活。你把抹布放着,我洗好碗,就去擦桌子。”说着,他走到前面天井里的洗手池前,拿起洗碗布,任劳任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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