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犀瞬间呢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也忽略了适才的怪异,颈部的刺疼叫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他好歹是朝廷命官,竟就被这武官这么伤了?!
夏苏却不管他略显狰狞的表情,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怪倒是以状元之身做了兵部小小的八品给事郎,这次兵部辎重营无人任随军文书便遣了你来,这可是要命的活计,你倒也是应了,你刚刚说太子有失……磊落?呵,好一个磊落到官运惨淡的状元郎!”
被人说到了官运一事顾灵犀面色更是涨紫,却仍是挺直了背脊瞪着夏苏,夏苏玩味的一笑,抬眼看了看四周仍是语声暗哑道,“不过片刻状元郎已丢了好几回性命,真不知你这状元之位是如何混到手的”
见顾灵犀满眸不服,夏苏只好一叹道,“其一,作战军机不该状元郎探查,今日之战若有变故,直可当状元郎是那敌军奸细!”
满意的看着顾灵犀的表情一暗,夏苏又道,“其二,与中军帐前将军务机要大声喧哗,如此行止仍视细作,其三,你无端污蔑太子之行,可真真是不想要脑袋了?”
顾灵犀面上的怒意一点点松动下来,见夏苏说完面上颇有几分不好,却仍是道,“其一其二我不敢推脱,其三却是从何到来,若非为了殿下之英明,我如何敢与帐前放肆?殿下要赦免他们,本是仁德,此刻却又叫他们去做那死士营,且还要用那般手段……”
“啧啧”
夏苏咂舌两声,看着顾灵犀的眸子真真有了笑意,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两分,“仁德不等于愚蠢,顾灵犀,你这般天真……你家里人可知道?”
顾灵犀微愣,又是气愤又是赫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夏苏看的叹然,忽地起身收剑,就那般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灵犀道,“本就是叛军之身,殿下也从未说过赦免之言,今次战或不战殿下亦是给了他们选择,你只念着他们的性命,怎地不去想宛州境内因不臣服而被他们屠杀的百姓?若他们根本反心未死,你还要护着他们吗?”
顾灵犀全然怔住,连起身都忘记了,夏苏又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够面见太子的,等你脱了这八品之位再来吧……不过……这对你来说大概……很难。”
话音落定夏苏便再不看顾灵犀,不多时又有身着墨色军服的长乐精卫朝大帐走来,顾灵犀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让在一边,数人陆续进帐,顾灵犀眸色深重的看了看夏苏才转身走开,此刻夜色已浓,顾灵犀没走出多远身影便消失不见,夏苏摇了摇头,耳边便响起了帐内万俟晔略带淡漠的声音
“都安排好了?”
“按照殿下吩咐,此刻行辕之内唯有中军大帐与辎重营尚在,其余兵马已往西南方向去,行辕围栏亦已撤去。”
凌云回答利落,万俟晔凝眸颔首,“点亮各处灯火,注意各方动静。”
“是。”
凌云应声便往外走,门帘被掀起来的瞬间万俟晔透过那缝隙看到了一道伫立在夜色之中的笔挺身影,他薄唇微抿,眸光深深的钉在了那侧影之上。
丑时已过,白日里的暑意迅速褪去,高原之上的夜寒一点点的从地底冒出,不得不叫人将白日里脱下的衣裳又穿起来,整片曦军大营之内一片寂静,唯有来回巡逻的卫兵和偶尔响起的马儿嘶鸣让人知道这不是一片死境。
苍穹如墨,却又洒满亮晶晶的星子,广阔又深远的荒原之上,那星子灿然似秋水明眸,好似微一伸手便可触及,天地旷美,不论是谁在这夜色之中都能心胸旷达几分。
如果没有那渐渐压迫而来的杀意,这个夜晚真真算的上美丽!
变故发生在寅时二刻,东南方向的平原之上忽然传来山崩地裂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宛人特有的狂暴与凶残之气,隔着数十里,曦军大营之中的马儿便已经阵阵嘶鸣起来,曦军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置信,博格的人马现在正在西南方向与曦军厮杀,那么这突然出现的大宛军又是从何处来?
等到整个曦军大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整个大营之中本该预留五千兵马,可是此时此刻至多只有一千人马,而对方……已经喊杀上来的先头部队不算,只听其后万马奔腾的气势来的也不会少于一万人马!
声东击西?曦军中计了?!
诸般思量还未有定论那喊杀之声已经逼至近前,大营未设围栏,大宛军的先头部队便毫无阻挡的杀进了曦军大阵之中,见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又见战士们赖以生存的辎重营也还在,这些先锋营的兵自然是高兴坏了,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便表明曦军的主帅尚在,而辎重营还在更是佐证了前一点,同时,现在辎重与他们而言亦是万分珍贵!
先锋营明白这一次的曦军是真的中计了,当即便派斥候回报,而另一边,一直在中军大帐之中稳坐的万俟晔此时才披上披风大步而出,与夏苏擦肩而过的瞬间万俟晔步伐微顿,口中道了一句“跟上”才继续往前走,夏苏略有一怔,随即自也是万分警惕的跟在了万俟晔的身后
变故来的万分惊险,而身前之人面上半分乱色都没有,当看到所有人马整整齐齐的往西南方向“逃窜”之时,夏苏完全可以肯定,对于万俟晔来说,这并不是一场惊变,而是曦军送给大宛叛军的计中计,大宛只怕想不到自己又一次被反算计,可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计中计。
夜风呼啸,大宛军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万俟晔一身撩黑披风迎风而舞,长身挺立在行辕旁侧的怪石高地上,远处已有大宛军进入北面大营,骇人的杀气和长长的火龙灼人眼球,不多时便有火势吞吐而起,他微皱着眉峰,眸光却落在正徐徐后撤的辎重营上,大宛悍马的脚力不是曦军可比,而辎重营虽然负责全军上下至关重要的粮草水食,战斗力却比不得太子亲军,便只能叫他们先走
“殿下,请殿下先走!”
辎重营的徐成身上戎装俱全,腰间刀剑齐备,深深跪地不愿起身,万俟晔垂眸看着徐成,唇角微抿,“辎重营四百三十二人,徐将军可愿立下军令状保他们无虞?”
徐成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万俟晔会如此说,却是处于军人本能下意识便点头掷地有声道,“能!”
万俟晔唇角扬起,“很好。”
语毕万俟晔便绕过跪地的徐成持缰而走,徐成愣了愣,转头看了看万俟晔的背影终是无力的一叹起身朝着辎重营的方向奔去,夏苏看着徐成的身影消失,忽而觉得有一道目光正在瞧着他,可待他仔细看过去之时却只看到一团黑漆漆的浓墨。
万俟晔御马慢行,行辕之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在那泼天的火光之中,大宛人狰狞的面目好似从地狱奔出的厉鬼一般可怖,万俟晔缓缓抽剑,对于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热血厮杀分毫不惧,夏苏跟在万俟晔身后,看着那奔袭而来的大宛人深深的皱起了眉,腰间的短刀寒光森森,面对大宛人的铁环大刀却是那般的不合时宜
“接着!”
长乐精卫武器装备都与寻常军士不同,万俟晔的眸光扫过他的腰间,忽而扬手一扔,夏苏还未看清为何物便伸手接了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张墨色的重型长弓,弓弦张力十足,弓身上暗色龙纹盘旋,是御用之物!
夏苏愣了愣,欲看万俟晔是何表情之时却他却已转过了头去,远处火舌怒卷,夏苏深吸一口气,搭箭张弓,簌簌三箭急射而出,高高飘扬着的大宛军豹子旗应声而倒,好似一支导火索一般,真正的厮杀此刻开始
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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