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霜点头,那是自然,论战斗实力,十个她也不如人家一根小手指。她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孟言轲耍起剑到竟是那般骇人,杀戳果敢,出剑如电,显然剑下亦有不少亡魂。
不得不说,林晓霜的运气算好的,与元拓分开的第三天,孟言轲去前方探路,让她在一个山洞歇息,她却闲不住,小心地四处走动,在洞的深处墙壁间发现了一处血痕,显然有伤者在此间停留过,她也不顾得危险,急急出来,洞里洞外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人影。她不气馁地继续找,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岩石中找到了那个支撑不住倒下的人,翻过他扑倒在地的头,第一件事是去试探他的鼻息。
这里是一处山谷,不同山顶的终年积雪,山谷里半片雪花也没有,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秦容宣应该是来寻水的,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还裹了一张带着血腥味的兽皮,左手紧紧地攥着一只匕首。
林晓霜的手才放在他的鼻端,他蓦然睁开了眼,那是怎样的一幅目光,与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中的匕首也顺势刺下。
“啊!”林晓霜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向喉咙,秦容宣也被这一声惊醒,他这个动作出自下意识,在这山里,除了敌人,他还未遇见过同伴。握住匕首的手一松,匕首险险落在了林晓霜跪立的膝头。
又是怕又是欢喜,她眼中忍不住泪湿眼眶:“你还活着,太好了!大虎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这一时间她忘记了面前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燕王,随口问道。
他张了张嘴,林晓霜却没有听见声音,看来方才的杀人动作已成了条件反射。
“你说什么?”
他的视线移到她腰间,那里系着个空空的水囊,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醒悟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一点的水囊,到他的唇边,若不贴身放着,在外面的水都会结成了冰,这还是她昨日烧的水,既可以当暖水袋用,又能不让它结冰。
秦容宣喝了一点尚带着温度的水,终于发出了声,声音嘶哑,一点也不同原先的清朗迷人,倒像个老汉的声音:“他与我走散了,我离开时,他还好好的,没受伤。我答应过你的,他应该没事,不过有人出卖我们,他定然也没回营帐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谁?”
林晓霜太激动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忍不住就要落下,秦容宣一只手抬起,放在她凑近的脸颊,用一种她不曾听过的、奇怪的语调说道:“别哭,会结冰的!”
这种零下不知多少度的天气,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林晓霜不知怎地,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手去拉他:“我扶你进山洞去。”
他是出来找水,因体力不支才会晕倒在此处,他的意识很强大,就算在昏迷中,也随时提醒着自己快些醒过来,于是这个时间不长,只是没料到一睁眼就看到了林晓霜。
走到山洞里,林晓霜也三言两语将此行的事说了出来。秦容富听到孟言轲与她一道,却突然发令:“这山中我也转过不少次,你既然有地图,咱们马上离开!”
她微微一愣:“为何?孟二哥很快就会回来。”
“他若回来,我性命不保,快走!”秦容宣急促催道。
“怎么……怎么可能?他与我一道,原是来救你们的。”林晓霜说道。
秦容宣已站起了身,用林晓霜方才捡的一支木棍支撑着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来救我不假,他我却不信,你知道后来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是伪装成乌苏汗人的成王部下!我那些弟兄,不是战死在疆场,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成王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一向老实本份,那是因为他与孟贵妃有染,孟家如今就是他的幕后支持者,试想若非天下第一金主支持,他哪里来的财力做那许多事!”
林晓霜不是笨蛋,宫廷之中,弯弯绕绕的事情很多,且不管真相如何,如今她只有选择相信秦容宣,因为还有一个蔡大虎需要她找寻。跑上前去扶着他,他的腿和身上都受了伤,腿上有木板绑着,看来是自己处理过,走得很是辛苦,才过去,那人大半个重量就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现在的状态,孟言轲只需要轻轻一击便可击倒我,也许他不是知情人,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看林晓霜跟了过来,秦容宣欣慰道,“再说了,孟家二少,当着孟氏半个江山,他比他大哥聪明,很多事情,孟春江都会与他商量,若说他不知情,我也不信。当然,他要杀的是我,不会对你动手,否则也不可能护送着你一路,你是当事人,应该知道,他对你有情,孟二这么多年来,眼高于顶,谁也没看上,父皇想从宗室中找个妹子封为公主尚他,他都没瞧上,没想到……”
林晓霜听着他的话,脸色微腆,他何时这么多话,以前从来不屑与她说几句的。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有力气就存着,好好走路!”她不客气地吼道。
秦容宣笑了笑,将更多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几乎招架不住。
“怎么,生气了?嫌我重?要知道在这山中饿了多日,除了喝过几口生血,我基本上没吃什么,应该是轻了才是。这么多日子没个人说话,可憋死人了,我怕不说,后面想说也说不出来了,毕竟我们未脱离险境,随时可能丧命。”
“不会的!”林晓霜肯定道,“你一定会好的。”
“你倒比我有信心!”他笑了笑,“你心里其实更关心大虎吧,他虽然没有受伤,这山岭甚大,只怕也在其间迷了路,其实我也在找他,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活路。大虎是个重义气的男人,我想他也一定在寻我。”
“你是怎么受伤的?”林晓霜问道。
“中了箭,掉下了山崖。”他平淡地说道,“咱们得快些离开,一会儿孟言轲发现,该追上来了。”
在秦容宣的指点下,两人从山谷中的一处隐蔽之地钻入了山腹,转进了另一座山中,来路被他们用山石封死,那是一种长着褐色藓类的山石,若非细心查探,是发现不了这个伪装的。
秦容宣没让林晓霜插手,他嘲笑道:“小姑娘,便是我受了伤,一个也能当你十个!”
可是晚间两人歇在山洞时,林晓霜方才发现他身上又渗出了鲜血,在她的坚持下,他脱了衣裳,于是她看到了那背上几乎没一片完整的肌肤。
因为洞口被她堵住,只留了一些缝隙,洞中用枯树枝生起了火,倒也不冷,晚间山中漆黑如墨,也不怕烟会泄出,露了两人行踪,用秦容宣的话说来,孟言轲只要不发现那个入口,爬三天他也不见得能爬到这里。
林晓霜二话不说,找出包袱撕了自己备用的衣衫,为他重新包扎,包扎的时候触到他的肌肤,火一般地烫。为了御寒,她的包袱中有一袋烧酒,嘴里含了一口,含得温热时,她才喷在秦容宣的伤口上,这个男人全身的肌肉都崩紧了,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却是一声未吭。
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他的声音此刻恢复了大半,用一用她不曾见过的温柔凝视着她,他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哭,一点都不痛,真的!这伤看着恐怖,其实没什么。”
中箭之处是他的后背,还好没有伤着要害,箭已经被他反手拔出,倒勾刺使他后背肌肤被剔了碗大一块,令她触目惊心,双手都颤抖起来,本来娴熟的包扎技巧,却是花了比平常两倍的时间才包好。
“这世上会为我落泪的人不多。”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揩去了林晓霜眼角的泪,她别过了头,秦容宣缓缓收回了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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