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那个少年人以后我睡意全无,就向那些瑟缩在废墟里的人买了些烧饼和书包裹在一起,继续走。反正我已经走了一个好几百里,也不在乎多走几个好几百里。那个少年告诉我方圆千里之内都已经被他们拆掉,那我就走出这个千里好了。反正我还年轻,距离像师傅那样老到可以在门外死去的时候还有还多个几十年。
我迎着夜晚的秋风抛着手里的银角子走,一直走到东方的天空开始白,然后出现霞光。眼前一望无际的黄色枯草原终于不见,远方开始出现许多枯树林。
我远远地望了望那些枯树林,觉得里面一定会有像我昨天遇到的那个强盗一样的人藏在里面,就选了一条好像还算宽敞的大路走。
大路的尽头有一道挺长但是很矮的土墙,上开了个口子,一边插了一根枯树干。几个穿着土黄色粗布衣的人站在那里晃来晃去,像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
他们远远地看见我,就大声吆喝起来:“那少年!你可是要进城?快过来,过来!”
我想了想,顺从地走了过去,抱拳施礼道:“你们好,里面有人吗?我想找一个地方睡觉。”
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肮脏男人斜着眼睛瞅着我手里的银角子,道:“里面当然有睡觉的地方---你想一觉再不醒来都成!”
然后他们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大笑。
我觉得这群人很奇怪,就不想搭理他们,向里面走。可是那个肮脏的大胡子男人一把拦住我,又斜着眼睛道:“要进城,先交进城费。”
我奇道:“进城费是个什么东西?”
另一个很瘦却同样肮脏的人不耐烦道:“进城费就是你手里的银子,这城市我们摇钱帮的地盘,进来都要给钱。”
我忽然想起那个强盗来,就说:“咦?昨天有个人说什么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怎么你们也要钱?”
大胡子男人推了我一把,骂骂咧咧道:“呸!你这小兔崽子,拐着弯儿来骂大爷----我们摇钱帮是一家大型官有注册帮派,怎么能和那些个拦路抢劫的强盗一样!我们是官方人士!”
我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师傅和我说过的衙役、捕快,就喃喃道:“可是你们明明就和那个强盗一样----你们又没给我做过什么,怎么就要我的钱。那如果强盗们也说自己是官方人士---他们不也名正言顺了----”
那瘦子终于不耐烦起来,啐道:“奶奶的,老子本来就是强盗----是官有强盗,你管得着么!废话少说,银子拿来!”
我看了看手里的银角子,觉得它们是我这一生里第一次拥有的财富,自然不能白白交给这些人。虽然我很想进城里看一看里面从未见过的景色,找一个铺着干燥温暖的稻草的床铺睡觉,但我还是觉得划不来。
于是我就转身走出了几句,说:“那我就不进城了,我在外面睡觉。”
那些人又开始斜着眼睛看我,并且说:“嘿嘿,那么你就在外面睡---外面不但有狼,还有强盗,到了晚上不冻死你也要被人弄死。”
我不理他们,于是就向那大片的枯树林里面走去。其实树林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这些树木是高大的梧桐,树下是厚厚的黄色枯草和落叶,没有地方给强盗藏身,却可以让我睡觉。
我走到一棵有两人合抱的那么粗的大树下,在周围又归拢了些枯草和树叶并且跑到远处解了手,就在头下垫了自己包裹,很快睡着了。
大约是我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只是做了很多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尸堆成的山上,身上插满了利箭,却一点儿不疼。远处有一个背影很好看的、像是那本传奇小说里写的那样漂亮的女人对着我,慢慢向后退。
她的身后还有一轮很大的斜阳,将天地都染得血红。
我挪动脚想要去追她,可是腿不听使唤,每一次迈步都难受得很,像是下一刻就要瘫软下去。追着追着,那个女人消失了,我现自己跑到了一条血河里。两边河岸高高,我怎么都攀不上去。师傅面无表情地站在河岸上,大声地问我:“江湖!你找到江湖了没有!你找到我要你找的江湖了没有!”
我困惑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血水,知道哪些血都是从被我杀掉的人的身体里流出来的,于是犹豫着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师傅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悠然的神色,于是我想跑到别处去玩。
可是身边都是血,流不完的血,我无处可逃。
我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现天已经黑了。我从清晨睡到晚上,觉得身体又恢复了力气---除了那个梦让我有些难过。
这片树林其实离那个被矮墙围起来的土城并不远,因此城里面的灯光可以映亮邻近的地方,让我能够在树林里模模糊糊地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人。
我怕那人是蹲着的强盗,就坐起了身来。可是我一起来,那个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向我这里张望,然后躲到了树后。
我觉得胆子这样小的人一定不是强盗。如果是昨天那个大汉,一定不会躲起来,而会跳到我面前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于是我站起身来抱拳郎声道:“这位壮士你好,我并无恶意,你出来吧!”
我说了一遍,那人没有反应。于是我想了想,就不再理他,而是用腰间的那柄木剑在地上清理出了一个大圈子---圈子里都是土,将里面的枯草树叶和外面的枯草树叶隔绝开来。
然后我又把周围地上的枯树枝捡到一起堆在枯草上,用打火石打出了一点火星,将它们点着了。
那几个野狗一样的男人说这里有狼,我想大概是真的。师傅说狼饿了会吃人---现在我都饿了,狼一定也饿了,说不定它们正在赶来准备吃我。师傅还说狼怕火,我觉得师傅是不会错的。尽管他只是一个喜欢把传奇里的故事当成自己的故事的老头。
火燃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我觉得挺舒服,就从包裹里拿出两个烧饼来,用树枝串好了架在火上慢慢烤。
虽然烧饼是用那种了霉的面做的,然而被火一撩,依然会升腾出香气来。枯草里有几只死掉的干瘪小甲虫,被火一烧啪啪地响,我忽然觉得不进城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这时候不远处树后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一张脸来,让我吃了一惊。火光让我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那好像是个女人。
长到这么大我就只见过一个女人---还是我六岁的时候,师傅从外面捡回的一个据说是因为战乱而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大约和我现在一般的年纪。只是那时候她得了很重的病,只用了一个月就死掉了。死前她一直在看那本传奇小说,还在第一页上盖了一个红色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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