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风过树梢,流水潺潺,和着几声虫鸣。没有虎狼吧?这样的山里?
“我是来猎狼的!”
她方才的话猛然间跃人他的脑海,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心脏一阵阵地缩紧。
她在时,他丝毫没有觉得惧怕。别说狼了,就算她要猎的是只大虫(老虎),他也只会嫌麻烦,压根想不到“怕”字上去。有什么可怕的?她在嘛!下意识里坚信着,她有能力、也一定会保全他的安危。
而现在……她却不在身边……
很久以来,她的存在就像呼吸空气般自然。总是一睁开眼,一伸出手,就那么接近了。即使偶尔不在身边,但四处环绕的,似乎都是她的气息。
真正觉得她离开了,这还是第一次。她就那样绝然地走入了深不可测的山林,之后再无声息。那是他不熟悉的地域,他完全没有把握她会做些什么,就像他已没把握她还会不会回头找他一样。换了一个环境,很多东西像是都无法控制了。
他伤到她了吗?
不然她怎会那么坚持地与他斗气呢?她还会理他吗?一想到她可能再也不理他,林桦就无可忍受。他是为什么要和她吵架呢?都是小事,忍忍不就过去了吗?干吗要发火,而且还是选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又开始发毛了,下意识地就想呼唤她的名字,却又回了点神。
是了,她不在了,她真扔下他了。这么久还不来,肯定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了。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林桦心头猛一喜。
一定是潇回来找他了!他就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他的!
嗯!这回又是他占上风了!还是不可以表现得太兴奋,他要镇定,要板着脸,这样才能达到目的。他可不希望以后总是屈于妻子的威慑之下。
当他摆正脸色缓缓地回过头时,看到的事物顿时令他僵在原地。
是头目露凶光的大棕熊!
熊……有熊!
他细致的贝齿开始打颤,手心的冷汗已沾湿了袖口。
当棕熊虎视眈眈地准备向他扑身而来时,林桦一咬牙转身就跑。没想到才跑开两步,他整个人就踏空掉入了捕猎的陷阱中。
一连串的惊吓使他的神志已快不清醒。泪水泡在眼眶中,却迟迟没有掉下来。他的唇瓣轻微而快速地抖动,无声地呼唤着她的名,一遍又一遍,像在念什么咒文,想借以得到平静,但却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他明白,她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人。
可笑的是,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她不是神,她也会有顾不到他的时候。不然他不会跌在这个幽深潮湿的黑洞中,而头顶上有只仍不愿就此放弃食物的大熊。
他会死吗?
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他死死地盯着头上那只不住挥舞着爪子、妄想够到他的棕熊。洞太深,足有三个健硕的成人叠起那么高,它的爪子够不到他,却也让他明白,他或许无法从这儿上去了。
会死掉吗?
他突地安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也趋于平缓。
死掉。也就是静静地躺在某个地方,再也不能看、不能听了吗?
这种时候,他不想见东家女儿。
不愿承认的是,他竟一点恨不起那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他要死了,她一定会很难过吧?她那么有正义感,害他死掉的滋味一定很不好过吧?
记得那时她与杨晖要好,他就是想跳汴河来吓她的。现在想来,似乎已是上个朝代的事了。
他赌一把吧!在书院时很多学生都玩赌局,他以为低级,从不沾边的。可这次他赌了!他要赌韩紫潇会回来找他,在他死掉之前!如果她来了……他一定会……“
林桦往边上潮湿的洞壁一靠,有点虚弱地笑开了。突然觉得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她的念头是件好玩的事。他不想挣扎,只想等她来救他。现在他已不想去要求得到什么尊重了,他不是早已习惯依赖了吗?他不要进取,他就顺她的意、依赖她,看她又会怎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去。鸟啼虫鸣使静谧的密林多了份生气与和谐。他不该害怕的,尽管他的指尖仍颤抖不已。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要放松、再放松。紧张是多么无济于事,若是被恐惧征服,一切就全完了!
棕熊在洞口处来回了几圈后便死心地走开了,幸运之神毕竟还是向着他的。其实他现在该试着爬出去,但他却不想。不仅因为洞中无任何可攀爬的物体,而且他的身心已很累了,一点儿也不想动。
或许是赌气吧,他就是要让她看见现在的他,看她会怎样,会不会心疼……
又是两个时辰缓缓溜过,每一刻的流动对他都是种煎熬。闭上眼,触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似乎万事万物都与他俱在,包括死亡。
眼泪,怎会流不出来?
他能感到自己本能地将恐惧和委屈都锁进了内心深处,因为感觉不对,所以无法宣泄。她不在,他又哭给谁看呢?他的软弱与苦处又有谁会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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