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炼钢厂所在东街开始,*队伍人数越来越多,街道两侧看热闹的人们也越来越多,队伍拐了个弯之后,又多出了两辆军车,上面押着好几个如老范这样的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血渍,看来挨打不轻。
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们,突然像疯了一般跟随着*队伍喊口号:“毛主席万岁!”有人喊得声音轻了,便警觉地察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发现。突然有人被人踩了一脚,这人痛得骂了声:“他妈的谁走路不长眼啊!”结果踩他的人一回头,大吼道:“这里有内奸!报告组织,这里有内奸!”
“谁?谁?”车上的陈大仓高声问道。
“报告组织!这个人有历史问题!他爹当过国民党的参谋长!”这个人像发现了新大陆,吼了起来。结果刚才被踩了脚而骂人的可怜虫,一下子被蜂拥的人群吞没了。他们簇拥着将他抬上了车,他惊恐地挣扎:“我不是!我不是!”但他的呼喊声很快被疯狂的人潮淹没了。
车子到了红军广场,广场的东面一个露天戏台,这些可怜的人们都押上了台,再被踢倒跪在了台上。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手拿喇叭厉声喊道:“你有没有历史问题!你说还是不说!”他的手指着范田正,彷佛手指就是手枪的枪口。
老范呸了一声。
戴眼镜的年轻人对着喇叭吼道:“这个是美帝国主义安插在我国的内奸,他居然,居然呸我,就是仇视我们造反派!造反有理!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广场上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足足有上千人。上千个声音同时吼出来,台上几个跪着的可怜虫脸色苍白,仅是老范咬紧牙关涨红了脸。
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个共同点,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红宝书,直直地指向天空,没有训练过,但姿势却相当整齐。
戴眼镜的年轻人继续吼道:“说,你为什么从美国回来?美国人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到底窃取了多少情报?”
下面的人齐声吼道:“说!说!”
这样的戏演了很久,台上站着的人好像古代的钦差大臣,台下的人好像在投入地配合演出一出戏。但演太久了,钦差也累了。他审讯了很久,上面的“内奸叛徒”们不是倔强地一言不发,就是被吓呆了说不出话。陈大仓一把拉过边上一个士兵的步枪,刷地一拉保险,枪口对准范田正,大吼道:“大家说,这个间谍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广场上一片黑色的人头攒动,一片的红色语录在挥舞。
唰啦啦,几个造反派抢过军人手里的步枪,对准跪倒的其他人,其中两人吓湿了裤子。陈大仓大声吼道:“造反派的同志们,反革命分子已经吓得尿裤子了!这说明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是战无不胜的!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又是异口同声。
“我代表人民枪毙你!”陈大仓高喊。
“枪毙你!枪毙你!”台下的声音好像多重唱一般,此起彼伏,听起来如同狂风呼啸异常有气势。
但现实绝不如多重唱一般动听,因为枪声响了,范田正的太阳穴中汩汩地流出了血,而其他的步枪纷纷响起,所有的可怜虫就在这一瞬间趴倒在台上。他们不用再跪着了,但他们已经不会再留在这个世界。
下面的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枪决就这样发生在台上,顿时千百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台上。
但带眼镜的年轻人抢过陈大仓手里的高音喇叭,大声喊道:“凡是同情反革命分子的都是叛徒!造反有理!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台上一群疯狂的人高喊着走下了台,一边喊口号一边撤离广场。广场上的人们让开了一条路,然后在这群疯狂的造反派带领下,继续往前*,继续高喊口号。而台上的几具尸体,则静静地躺在风中,红色的血液渐渐地被吹干,变成暗红,变成黑色。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百零四章
老范还没有孩子,他跟老婆结婚也才五年,在六十年代已经算是异类了,厂子领导也数次找他谈,当然也包括林铁柱。但毕竟是留过洋的人,喝过的墨水真是多,他道理一套套的,其实说穿了就是他找不到跟他相配的女人,后来车间里一个纯朴善良的女工与他长时间的接触,终于擦出了火花。
但没想到范田正就这样离奇地被枪决了,他老婆在一番呼天抢地之后,突然变得离奇的冷静,将老范的尸体用板车拉回了家,半夜之后,范家就着火了,烧了好几个小时,周边的人们全部跑过来救火,但一个个脸盆泼进去的水根本无济于事。
天亮了,公安局也来了,他们翻出了两具焦黑的尸体,一具是老范的,一具是他老婆的。公安把后事处理留给了炼钢厂:你们把员工埋了吧。
还好,老范家只有两个人,连抚恤金都不用发了。
一连几天,厂子里是阴气沉沉,所有人的脸都是僵的,没有眼泪,也没有欢笑,每个人都非常严肃,大家开始偷偷地背诵毛主席语录。厂子每天下午三点半的休息半个小时变成了政治学习,所有人都集中在大会堂里面,由秘书小于带头学习,小于本来还有点推却,但看到林铁柱严厉的眼神,赶忙走上台,大声地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台下一片红闪闪,每个人都将毛主席语录放在左胸处,高声地跟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林铁柱本来还打算开展政治学习,厂长也没有打算,但县委里的宣传部过来检查,问厂长:“你们已经开展政治学习了吗?”
厂长说:“开展了。”
“次数有多少?”
“我们每周一下午一次政治学习,学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每周才一次?你们怎么这么落后!把你们的党委书记叫过来!到底做什么工作的!全国一盘棋,大家都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学习,开展*,你们呢!炼钢厂去年还是先进党组织,你们这样怎么成?太不像话了!”
林铁柱见到宣传干事后,被厉声训斥了一番,他的脸色也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冒出。紧紧握着宣传干事的手:“同志,您批评的对,我们的自身建设做得不够,从今天开始一定要改进,我们不能只顾生产,而对政治失去敏感。谢谢您!”在宣传干事临走之前,他敬了一个像样的军礼,宣传干事笑了笑。
于是一周一次的政治学习变成了一天一次,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变成了一天两次,下午三点半学习半个小时,晚上六点一直到九点,再学三个小时。
夏天的夜晚,蚊子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敢哼哼,因为会堂的后面,开始有人监督了。
监督的人来自县造反派司令部,造反派的头头,也就是司令,就是开枪枪毙老范的陈大仓。不过他本人都没有出现,过来的是红卫兵,每天晚上三个红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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