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蕊便是黄县营妓中的佼佼者。同许多沦落为营妓的女子一样,她本出身富裕之家,八岁时其父因与黄巾有染被官府处斩,薛家家眷就此一并没入官府成为官奴婢。不过薛蕊天生一副好品貌,因此小小年纪便被选作了营妓严加调教。而今已是二八妙龄的薛蕊不仅善歌舞,还吹得一手好箫笳,俨然已成市内的红人。
一曲极富异域风情的《摩轲兜勒曲》吹罢,薛蕊搁下胡笳,对着坐在对面的男子,低头蹙眉道,“一曲终了。段郎可要回府?”
被称为段郎的男子正是段奎的长子段融。却见他青衣小帽,俨然一副既要寻花问柳,又怕被人识破身份的模样。此刻面对恋恋不舍的情人,段融不由凑上前搂住薛蕊的小腰在她耳边低语道,“阿蕊,汝再忍些时日,待吾此番赚了大钱,便为汝赎身。届时吾再纳汝为妾,为汝在城内置一别宅,如此一来吾俩便可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薛蕊听段融说要为她赎身,欣喜之余却又深感忧虑。须知营妓不同于游妓,由于其身份是官奴婢,因此生杀大权皆握于官府手中。除非天子大赦,否则按汉制官奴婢想要自赎,必须出钱千万才能被免为庶人。而一贯才值一千枚钱,钱千万那就是一万贯。人们总用万贯家财来形容一个人富有。由此可见汉制那万贯赎身钱,对绝大多数的官奴婢来说都是一个可望而不可求的天文数字。虽说自打董卓滥铸小钱之后,铜钱已不似十多年前那般值钱了,可万贯铜钱终究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见薛蕊仰起那精致脸蛋对着段融探问道,“段郎,万贯赎身钱可不是小数目。汝做何生意能赚如此多的钱?”
段融之前本就吃了一点酒,加之美人再怀,不由口风一松道:“还能做啥生意,当然是贩盐。人不吃盐就没力气。那些大人物们打仗哪儿缺得了盐。而咱东莱缺啥都不缺盐。吾的小乖乖,汝说段郎不贩盐怎对得起老天爷赏的这碗饭啊。”
哪知段融话音刚落,薛蕊一张粉脸便惊得煞白。只见她赶紧伸出玉手封住段融的嘴道:“此事万万不可!奴婢阿父当年便是将言贩给了黄巾贼子,这才被官府杀头抄家。倘若段郎要为奴婢冒如此风险。那奴婢情愿一生为奴。”
段融见薛蕊宁可不赎身,也不要自己为其犯险,不禁心头一热,将其搂得更紧道,“汝放心。吾乃三老之子,本郡仓曹掾,在黄县谁敢动段家的人!”
薛蕊本还担心段融贩私盐会出事,但听段融搬出了他老子段奎,也就放下了心来。毕竟黄县百姓心里都清楚三老段奎才是东莱郡眼下真正的府君。只是薛蕊那里知晓,段融是段奎的儿子这事不假。可他却是在瞒着自家老爷子贩私盐的。更为确切点说段融现下是在瞒着全东莱郡上层贩私盐吃独食。此事若是传出去,且不说段奎会如何收拾他,怕是连黄珍、管统都不会放过他。不过段融本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段家既然是以商起家,就该趁乱世狠狠赚它一票才是。只可惜自家老爷子自打出任三老之后似乎已然将自己当做了官僚而非商人,整日不是在与管统等人勾心斗角,就是忙一些所谓的国家大事。更为可惜的是段奎还以维护段家名声为由停止了私盐买卖,转而专心经营起了田庄而。一向不敢当面忤逆段老爷子的段融只得暗自另起炉灶经营起了段家的老本行。
此刻眼见安抚了怀里的美人儿,段融得意之余,又同薛蕊你侬我侬厮混了半晌。直到巷外传来三更棒响,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薛蕊打道回府。原来段融虽与薛蕊情投意合,可怎奈家中尚有彪悍的结发之妻刘氏坐镇,加之段老爷子眼下一心想要将段家打造成名门。所以像薛蕊这般营妓出身的女子是绝对进不了段府的。而段融在筹划纳薛蕊做别宅妇的同时,不仅不敢在军市过夜,甚至都不让自家的牛车停进军市。
然而正当带着熏熏醉意的段融逛出军市之时,忽然从巷口的阴暗角落里窜出了数个大汉,也不同其废话,直接一个麻袋套上来像扛猪似地将段融扛走了。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段融何曾见过如此架势,本想喊出的“救命”二字硬生生就卡在了喉咙口发不出来。不过经过如此一番惊吓,段融的酒倒是彻底醒了。于是他转念一想,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对方只掳人没伤人,那定然是求财不求命,便由着对方将其一路扛着走。而那些个劫匪亦没有同段融说过话只闷头赶路。
如此诡异的情形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段融开始觉得面前有了些许亮光。紧接着他便被人放回了地上,身上套着的麻袋也随之被揭了开来。一阵刺眼的灯光让段融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当他好不容易适应光线看清面前事物之时,却赫然发现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凶神恶煞般的强盗,而是笑脸吟吟的蔡吉。
TMD!竟是你这丫头搞的鬼!
然而这番脏话最终还是被段融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此时的他已然发现自己正身处龙口水寨,而站在自己面前的也不止蔡吉一人,还有太史慈、张清、管承等一干将领。面对如此阵势饶是段融再怎么胆大妄为,亦被吓得不敢做声。
与此同时坐在案前的蔡吉眼见段融一副又惊又气的样子,连忙故意将脸一板朝那几个绑人军士呵斥道,“本府只是让汝等将段曹掾请来。汝等怎么将人给扛来了!来人快段曹掾沏杯茶压压惊。”
这时节段融哪儿会有心思喝茶。却见他强压着心中的惶恐与气恼,面朝蔡吉作揖道:“不知小蔡府君招融来此有何吩咐?”
蔡吉虽佩服段融定力不错,但眼下既然自己已在心理上掌握主动权,自然是不能让对方再有翻身之机会。于是她当即便开门见山地向段融点穿道:“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本府只想请段曹掾来对一下盐仓的账目。”
本就惊魂未定的段融猛一听蔡吉提起了“盐仓”二字立马就炸了毛,心想这丫头怎知自己贩私盐的事。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蔡吉自从出任太守至今从未插手过郡府的账目,她又查的哪门子的帐。莫不是在诈自己吧。想到这儿段融连忙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蔡吉装糊涂道:“小蔡府君有所不知,账本都在衙门里,不若融这就回去取账本?”
蔡吉见段融还在嘴硬,不由冷笑着摆了摆手道:“本府对账无需账本。因为曲成县石虎咀的盐田根本从未入过账,是不?”
蔡吉不紧不慢地一声反问犹如一道霹雳彻底击碎了段融的心理防线。原来位于石虎咀的盐田本就是段家的私家盐田。只因段奎不再贩卖私盐这才荒废多年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此番段融为重操旧业又招了一批盐丁在此熬起了盐。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周围的百姓碍于段家的威势不敢告官,风言风语总是有一些的。故蔡吉在从张清口中得知段融可能贩私盐之后,便派人暗中彻查了此事。却不想这一查还真一个准。
这不,段融见蔡吉一语道破了自家熬盐作坊的所在地,噗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蔡吉见状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段融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段曹掾,这贩私盐可是大罪。那有像汝这般明目张胆地在盐田边上熬盐熬得四邻皆知的?若非这两个月郡府上下忙着救灾,汝这点小伎俩怕是早就暴露了哦。”
面对蔡吉的风凉话儿,段融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低下头默认下了蔡吉的指控。而后者则突然将话锋一转厉声质问道:“说吧。汝共贩了多少私盐?”
“快说!”仿佛是为了给蔡吉壮声威,一旁的张清与管承也跟着大喝了起来。
段融被众人如此一喝立马入竹筒倒豆子般老实交代道:“从五月至今,吾就做了一笔生意,贩了五百担盐。”
“一笔生意五百担盐?卖给了谁?”蔡吉回头追问道。
“卖给了一伙兵马。”段融支吾地答道。
“哪家的兵马?”蔡吉不罢休道。在她看来段融这次贩私盐的举动多少有些蹊跷。须知段融身为郡仓曹掾想要贩私盐,大可搭官盐的顺风车贩盐。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地自开盐田自谋销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段融所交易的对象与东莱郡府无生意上往来。更为确切点说可能还与东莱郡处于敌对关系。对此蔡吉心里多少有点数,可她还是希望能从段融口中套得确切的信息。
段融见蔡吉追问得紧,而周围的将士亦各个手扶佩刀一副随时会上来砍他脑袋的模样。于是段融只得一咬牙回答道:“是曹操。”
“曹操?”蔡吉见段融给的答案同她猜的答案八九不离十,于是又好奇地问道,“曹操为何要向汝买五百担盐?”
“这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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