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儿,韶儿他不懂事,伯父这次已经好好教训过那臭小子了。”齐家家主坐在床榻上,神色慈祥温柔,“院中仆从我也换了一批,这一次伯父吩咐过了,他们只听你一个的话。日后谁敢胡闹,你直接让仆从轰出去便是。”
齐韶,齐家那二缺的全名。
钟应盘膝吃着一小块糯米糕,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近日是不是已经化气了?如果你父亲知道你修为进展如此之快,定会十分欣慰的,我也算不负恩人所托。”
齐家家主声音无不担忧:“但是你身子骨虚,日后可别仗着修为乱来了。”
他为什么虚?还不是放血放的?
钟应吃了一小块糕点,眯眼舔着大拇指上的碎屑,像只餍足的猫儿,闻言轻快的笑了起来。
似乎无特别的含义,又像盘卧的猛兽笑看耍尽花招手段的狐狸。
齐家家主心头有点儿古怪,继续开口:“你也别嫌我烦,还有十天就是月圆之夜,就是为你换血的日子。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成功了,日后你便再也不用吃这个苦头了。伯父知道你性子坚韧,但是你若是不养好身子,如何熬地过去?”
钟应自觉为他翻译:羔羊已经养肥了,十天之后就是烹炸煎煮的好日子。
看着齐家家主眼中的温情脉脉,钟应有些腻味。
垂眸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似得,直白开口:“行了,我知道了,老东西你可以滚了。”
——钟应能打着齐韶玩,自然也不会对齐家家主有好脸色。
被这么落面子的齐家家主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因为钟应没有转性子,而有些放心了,笑眯眯的跟他告别。
他人虽然走了,但是钟应能感应到,院子暗处藏了不少人,大概都是监视他的。
钟应随手扔了糕点盘,随着一声脆响,锦纹绒毯上落满了碎片。
冬日雪光自窗棂投入屋中,钟应借着漂浮的光线抬起了左手,撸起了里衣袖口。手臂白嫩白嫩的,露出的手腕上悬着粗重的银手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然而指尖挑开手镯,便看到了一道深刻的红痕,像姑娘家在手腕上拴了条代表姻缘的红绳。
长达七年的割腕放血,这条代表“柔弱无力”的红痕,永远无法消除。便是他日后纵横九州,君临魔界,将魔界十六脉、森罗罪域等,一一碾压,红痕也一直跟随他。
钟应滚进了棉被中,哈哈大笑,笑的东倒西歪,原本便披散的墨发,凌乱的贴着唇角。
真是可笑,钟应嘀咕:“我少年时期,居然差点被这种蝼蚁逼死。”
“那么,我就送你们提前上西天好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期待。
当了数百年魔君,肆无忌惮惯了的钟应自然不会期待蝼蚁的消亡,他期待的是一个人。
当年将奄奄一息的他,救下祭坛的人。
十日后,月圆之夜。
这天连绵了几日的风雪停息了,明月如盘,月华如霜,院中的红梅开至绚烂。
提着两盏印金纱灯的两位白袍人,领着钟应走在深夜的回廊上。
齐家家主办事,自然要办全套。他哄骗钟应说是为了治疗他的痼疾,自然请来了一位古里古怪的老医师。
那位老医师手底下常年跟着两个弟子。这些弟子的面容换来换去,不变的唯有印金纱灯和一个款式的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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