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苏林安的心口骤然滚烫,听着熟悉又古老的发音,没想到,原来程飞刚才吹奏的居然是这样一首古老的小调。古老到,他所在的时代都没有听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沙起了又落下。
呼啸而过,将小调的呜咽声带得更远。程飞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绵长而深刻。
两人相互依偎地坐着,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弥漫在两人周身的脉脉温情浑然一体,神情也温和而安详,仿佛任何人都不能插足于他们之间。
风沙也侵蚀不了温情,这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
苏林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程飞会倒下去。
小调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兀的猝不及防。
苏林安原以为他们就算不能活得很久,先死的也只会是身体已经报废的顾芳。然而现实却是程飞,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顾芳的怀里。嘴角挂着没有收敛的笑,浅淡的,发自内心。明明他在军部的泳池里还活蹦乱跳,仿佛游不够似的绕着泳池快乐地转圈……
结果事与愿违,与顾芳相逢之后程飞好似完成了毕生的夙愿,坦然地闭上了眼。
相逢,就是永别。
无边的黑暗之中,小调戛然而止,但顾芳的吟唱却还在继续。
他一遍一遍地反复的吟唱,抱着程飞看着漫天的黄沙。古华族礼乐简单而质朴,带着岁月的深沉与深情,能一字一字地引发人灵魂的回音。
直到天空之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其实不是明月。只是一个跟古地球的月亮很相似的卫星。
塞尔塔星或许曾经与古地球很相似,拥有美丽的风景和令人心折的文明。所以顾芳才把他与程飞的家乡定在这里。当天空那一轮明月缓缓地升起,洁白的月光如薄纱温柔地披盖了月见里,掩盖了此时月见里的满目疮痍。顾芳才停止了吟唱,抱着程飞站起来。
他的左膝盖因为动作太大,忽然噗呲一声闪出火花,膝盖处只剩细薄的经脉颤巍巍地链接着。
顾芳抱着程飞一瘸一拐地走到石坑的后面,那只机械的手臂变成了铲子。他将程飞背在肩上,单膝跪在地上,一铲一铲地挖了一个坑。
一时间,寂静的月见里只剩下噗嗤噗嗤挖沙的声音。
……
顾芳把程飞葬在了月见里。
他给程飞竖了个碑,是他当场从石坑刨的石头,徒手打磨的。石碑上空无一字,想写什么,列如给程飞属上他的姓氏。但最终没有做。
程飞的一生都被人禁锢,被各色各样的人圈养。如果有来生,他希望他可以自由。
顾芳一屁股坐在墓碑前,仰头看向相比于白天的狂风沙尘显得格外宁静的夜晚,忽然笑了一声。
“就算要死,我也会死在你后面,我永远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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