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鸮吓成这样不无道理,这么多年,不光鬼祟在争这杆笔,就连妖怪也有觊觎。
画虚成实,以假乱真,何等厉害,没想到,这笔没落入鬼祟妖邪手中,反倒……和一个凡人结了契。
华夙脸上无甚表情,“慎渡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从白骨鸮躯壳里出来的残魂虽然单薄,可看得出是个白衣翩翩的公子,说话时却摇头晃脑的,跟个傻子一般,“此前在下在苍冥城里时略有耳闻,若是大人灵相破损,修为恢复不得,慎渡便令人直接抢去画祟,抹其神识,抢不得便造一支,真是……心比天高!”
他一顿,疑惑道:“可大人和画祟的契已经废了,大人修为如何与他争抢画祟、抹其神识有何关系?”
华夙睨了他一眼。
白骨鸮一抖,“大人就当在下并未问过。”
华夙脸色本冷得就像是结了一层冰,闻声竟是一笑,“原来他早做了两手打算,如今城中如何?”
白骨鸮答:“慎渡生怕大人带兵从填灵渡进城,将那一侧的城门封死了,城里的鬼快要被慎渡吃空了,他境界正巧遇上瓶颈。”
“吃鬼。”华夙冷冷一哂。
容离垂着头,不掰手指了,五指轻轻拢在画祟上,总觉得“笔主”二字有些羞,尤其还是从华夙口中道出。
“他现在所作所为与当初苍冥尊有何不同,就差未去屠村了。”华夙冷着声。
容离缓缓坐直了腰,侧目去听。
白骨鸮欲言又止,往外看一眼,生怕隔墙有耳,他压着声道:“早些年听闻慎渡是大人带回城中的,在下还不大相信,可大人那时待慎渡可太好了,惹得众鬼艳羡。”
华夙微抿的唇一动,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那时我还料他将幽冥尊当作劲敌,以其为耻,但他现在却越来越像幽冥尊了。”
容离抿起唇,眼皮耷拉着,闷闷咳了两声,她还从不知,华夙还会对别人好。
华夙朝她面上一扇,扇去夜里的寒意,转而对凌志道:“你离远一些,莫让身上鬼气冷着她。”
白骨鸮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在下鬼气稀薄,怎么也不该冻得着人,大人冤枉在下了。”
华夙斜去一记眼刀。
白骨鸮欲哭无泪,更加觉得他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索性道:“大人若不还是将在下收回养魂瓶中,至少那道士不会嫌弃在下。”
华夙还真拔开了瓶口木塞,作势要把他塞进去。
容离讷讷:“这白骨鸮只余下这么一点魂了,在瓶中能把魂都养回来么。”
白骨鸮怕华夙,却不是那么怕这个凡人,饶是这凡人还成了画祟笔主。他明明魂灵苍白,面上却偏偏羞愤到腾起红晕。他倒吸了一口气,气势很足,开口时声音却又虚又低,“在下不是白骨鸮,只是寄住在白骨鸮的躯壳里,在下名唤凌志,乃是壮志凌云的凌志。”
容离干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瓶口的木塞啵一声被扒开,道士在里边问:“大人,贫道当真要闷坏了。”
转瞬,凌志被丢了回去,沉默了一阵才道:“在下回来了,你应当不会再闷了。”
两鬼相视无言。
华夙把养魂的瓷瓶收了回去,看容离困倦得连眼都要睁不开了,便将她拉至自己腿上,“睡吧,歇一阵,浇灵墨被吓着了,急不得。”
容离枕在她的膝上,两眼睁着看她,轻声问:“若是慎渡来,我该如何帮你。”
华夙一哂,“你拿着画祟走得远远的,便是帮我了。”
容离看的话本里,旁人定情后好似蜜里调油,不知华夙怎还是这么疏远冷淡,也不知谁才是那个修过无情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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