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的是劈腿的纪峣,蒋秋桐却是无辜得很。
他正胡思乱想时,蒋秋桐拿着一沓资料进来了。纪峣瞬间坐直身体,那姿势跟石膏像没什么区别,连头发丝儿都僵成了钢丝球。
蒋秋桐看起来一点不惊讶,秋水般宁静的眼眸隔着镜片,瞥了他一眼,声音凉凉的:“哟,今天怎么没迟到啊。”
态度跟那个在讲台上冷嘲热讽的性冷淡大魔王一般无二,纪峣一时有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下意识挂了个谄媚的笑容:“这不是蒋哥您老的课么,我赴汤蹈火也得来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来。
他这么想着,脸色却半分变化都没。纪峣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语气:“那什么……蒋哥,接下来真是麻烦你了,要不……下课以后,我请客,咱们去吃一顿?”
说完他就恨不得拿桌子上的大部头砸死自己,这张不知死活的嘴,乱说什么呢!
没想到蒋秋桐却挑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行啊。”这句话把纪峣差点没炸懵,还没等反应过来,蒋秋桐就拍了拍手,“好了,上课吧。”
纪峣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熬过这节课的,因为只有他一个学生,蒋秋桐本来是站在讲台上的,上着上着觉得别扭,干脆一把拉开纪峣正对面那张桌子,坐在那张桌子上,翘着长腿跟纪峣上起课来。
他们的距离很微妙,中间隔了两臂长,不近不远,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彼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长睫下掩映的双眸,和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
课上到一半,蒋秋桐让纪峣休息十分钟。纪峣被他锐利的目光刺得坐立难安,闻言如蒙大赦,赶紧低头拿起了手机。
然而那目光如影随形,纪峣抬头,就看到蒋秋桐仍旧坐在课桌上,正静静看着他。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指尖捏着手机,泛出力竭的青白:“蒋哥看我做什么?”
蒋秋桐笑了笑,笑容冰凉,他移开目光:“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下课后,蒋秋桐开车,纪峣犹豫了一下,绕到后面坐了后座,蒋秋桐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附近一个挺不错的餐厅,纪峣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着一会儿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说话,蒋秋桐就给了他一枚重磅炸弹。
菜已经上齐,他们坐在包间里,服务员关门出去。
蒋秋桐坐在餐桌前,坐姿笔直。他十指交叉抵住嘴唇,目光深沉地凝视他片刻后,淡淡道:“纪峣,我向家人出柜了。”
纪峣手一抖,刚刚拿起的骨瓷茶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脑中嗡地一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似乎坐都坐不住,晃晃悠悠就往下瘫去,脸色血色褪尽,连嘴唇都变得惨白,像是张纸。
蒋秋桐万万没想到纪峣反应这么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伪装出的所有云淡风轻倾刻瓦解,他忙绕过桌子扶住纪峣,将他半抱在自己怀里,焦急地掀他的眼皮,拍他的脸颊:“纪峣!纪峣!纪峣!!!”
纪峣眼前发黑,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缓过来,他费力勾住蒋秋桐的衣袖,又急又担心:“你没事吧!?”
从前于思远给他讲他出柜的惨案,他印象太深了——这件事把他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都是他出柜以后,他爸妈和干爹干娘失望的视线,他们打断了他的腿,把他关进了疯人院,跟他断绝了关系,他逃出去找到张鹤,张鹤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条恶心的虫子,然后把他重新扔进疯人院,冷漠地关上了大门。
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知道这是自己吓自己,实在是很没道理的,可他还是非常害怕——所以听到蒋秋桐说完以后,一想到他是被自己掰弯的,纪峣顿时悲从中来,血压一下子就飙上去了。
蒋秋桐垂头看着他,抿着嘴唇,没说话。
他们现在拥在一起,纪峣靠在他身上,两人的面庞不过相距咫尺,近得呼吸可闻。
纪峣没发觉不对,或者说,他现在没那个闲心发觉不对,他被这个爆炸一样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暇思考,只余满腔的担忧:“你……你有没有被打?你有没有事?——你说啊!”
蒋秋桐的嘴唇越抿越紧,眼中积蓄着压抑至极,仿佛封锁着山呼海啸的阴影,越积越深,在纪峣再次催促时,终于决堤。
他捧起纪峣的后脑,既凶悍狠戾又满怀悲怆地,吻了下去。
包间外的天光,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紧接着便布满乌云,不过是转瞬间,雨点便纷纷砸下来。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狂风裹挟着夏日尾声未退的躁意,刮得树影摇晃,斑驳昏暗的光影如同一张黑沉的大口,吞没了纠缠中的两人。
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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