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亲王舒舒服服地坐在金属兽爪撑起的椅子上,灿烂明亮的金发披散在肩膀上,湛蓝的眼睛带着几分愉悦。
“让卡图尔大君相信圣特勒夫斯二世记恨圣地之辱的人是您,说服长老们出兵的人,也是您。而我……啊哈,我只是个远道而来,并且盟友被绞死了的陌生人罢了。您觉得,事情败露,最先被绞死的,是我还是您呢?”
“当然了。”
阿瑟亲王向前俯身,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掌。
“您也可以现在杀了我,然后带着我的头颅去向卡图尔大君请罪。不过呢,鉴于贵国的军队已经聚集起来了,圣特勒夫斯二世因你们的举动放弃了原先的计划,目光已经移到东边来了,就算你们想要停下,举着十字的人也不会相信这只是场误会。那么,您现在去告诉大君,这些时间以来,乌勒中断与西方的贸易,调动无数人力物力,只是因为你想除掉一个威胁你的同伴……唉!我会很高兴不久后就在地下与您相逢的。”
“战争对你有什么好处?”穆萨将军脸色难看,“你已经被取消了鲁特帝国的王位继承权,而且就算我们与教皇国开战,也未必能够影响到鲁特。”
“为什么不坐下来喝一杯呢?”
阿瑟亲王没有直接回答,他手指交叉,斜睨了桌面的两杯酒一眼。
穆萨将军脸色变幻了片刻,挥了挥手,让账外的武士悄然退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阿瑟亲王苍白的手指抵着下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显得颇为遗憾,“没办法,谁让我被拒绝了呢。所以,我只好来请她赴个约会了……让我想想,让整个旧时代的基石作为我们重逢的舞台,用两个古老信仰最激烈的碰撞作为我们重逢的伴奏……这一幕注定要被铭记,是的!”
他高兴地站了起来,如同黑暗生物般阴柔俊美的脸庞上,一双湛蓝的眼睛被狂热的色彩所占据。
“不论是烈日腾空,还是王冠坠地,都注定会是震撼历史的美!”
阿瑟亲王放肆地笑了起来。
孩童的天真与疯子的残忍同时交织在他精致的面孔上,他修长苍白的手在半空中指挥乐队般优雅地舞动。在他神经质般的咏叹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扇危险的大门被他轰然推开,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穆萨将军惊骇地看着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酒杯,葡萄酒破溅出来,在地毯上留下血一般的痕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恐惧,只在瞬间脱口而出:
“疯子!”
疯子笑吟吟地单手按在胸膛上,优雅地向他欠身行礼,就好像一位剧作家在戏剧开场前感谢他的观者:
“先生,你该庆幸,因为你将目睹烈日的诞生,亦或者太阳的死去!”
“再没有比这更接近毁灭和新生的传奇了!”
……………………………………
太阳铺天盖地地斜泼过可希米亚港。
半月形的港湾中,一艘艘战舰沉静地等候着,水面波光粼粼,负责攻打堡垒的陆军部队正在迅速地登上战舰。自灯塔俯瞰,像一片片洁白的贝壳展在海面,形如画家笔下的史诗油画。
“博利伯爵觉得您最好是留在可希米亚港。”
阿比盖尔趴在灯塔的栏杆上,被阳光晒得有点懒洋洋,她半眯着眼睛,脸一半压在手臂上,转头看阿黛尔。
“连他也专门让你来送话了吗?”
阿黛尔好笑地看着身边没个正形的好友,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像一只被阳光晒化了的大猫。一点也没有刚刚检阅舰队时那副威风凛凛,雷厉风行的样子,其区别相当于巡视领地的猎豹和壁炉边的猫。
仔细想想,那次遇到阿瑟亲王时,阿比盖尔一按栏杆敏捷腾身抽刀的样子,的确也像极了大猫。
而且这只大猫还有着一头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暖洋洋的红头发,让人看着就有点想伸手去揉两把。
阿黛尔喜欢红色。
“他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是觉得……”阿比盖尔晒着太阳,原本快要眯上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开了,“诶?!!”
阿黛尔若无其事把手收回来。
她假装没有看到友人惊讶的眼神:“博利伯爵的担忧我可以理解,但你知道的,既然已经将‘天佑’作为号召了,亲征就成为了必需的事情——否则我们的士兵,又如何相信他们的确得到庇佑呢?而如果我留在国内,那些顽固的家伙就大有……”
阿比盖尔一眨不眨,静静地盯着她。
“……他们大有文章可做,圣特勒夫斯二世的‘教皇委任’也可以借此机会发作。”
阿比盖尔不说话,只看着她。
“好了好了,”阿黛尔说不下去了。她没忍住,唇角翘了起来,连忙干咳几声,随即声音小了下去,“我也没弄乱你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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