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哪儿?”
任雪原拎着把黑伞,抬抬眼,看向寻聿明。
庄奕右手食指朝阳台一比划,道:“任总也没必要晾伞,等会儿出门又打湿了。”
“我一会儿不出门啊。”任雪原撑开伞放到阳台的瓷砖地上晾着,又从他带来的一只纸袋里掏出四五个仿瓷饭盒,野餐似的一一摆在厨房吧台上,笑向寻聿明问:“寻大夫答应我的晚饭,现在不能推脱了吧?”
庄奕见状,扯了扯快要窒息的领口,同样望向寻聿明。
寻聿明:“……”
“我吃过了,恢复期也不能吃太多。”他双手插着睡衣口袋,杵在两人之间,进退两难,“那个……庄奕还没吃,要不然你们两个一起吃?”
任雪原看看庄奕,笑容带着三分和蔼,挑眉道:“可以啊,我是小庄的长辈,请侄儿吃顿饭还不是应该的。”
庄奕一手握拳垂在身侧,一手埋进西装裤兜,攥着里面的车钥匙。他想立刻夺门而去,又不想把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留给任雪原和寻聿明分享,思来想去,咬着牙道:“好啊,任叔。”
寻聿明溜之大吉,借口到客房里搬椅子,捂着腰腹步履蹒跚地向里逃。庄奕拽住他,卷起衬衫袖子,径自拿了两把高脚椅出来,摆在吧台前,一面用纸巾擦,一面道:“抱歉,拿不了了,我手有残疾。”
“……”任雪原一哂,自己又去搬了一把。
庄奕将寻聿明扶到椅子上,问:“要不要再吃点?”
“吃不下。”寻聿明摇摇头,微抬下巴,示意他帮忙拿下水杯。
庄奕见里面只剩半杯凉水,又去兑了些热的,扔进去一片柠檬,插上吸管给他。
“谢谢。”寻聿明接过,转头和从客房出来的任雪原道:“任总自己坐吧,家里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任雪原擦干净椅子放下,看看庄奕,又低头瞧瞧自己这把椅子,没做声。寻聿明察言观色,问道:“怎么了,坐不习惯?”
“没有。”任雪原笑笑,打开饭盒,递给庄奕一双筷子。
庄奕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接过筷子,笑说:“谢谢任叔。”
寻聿明皱皱眉头,狐疑地看一眼地面,只见任雪原那把椅子比庄奕的矮出整整一截,三条腿里还有一条腿是瘸的,坐起来晃晃悠悠,碰得地面咚咚响。
两人原本差不多高,现下庄奕看起来倒高出任雪原许多,他神清气爽地夹了一筷子茼蒿,问道:“再吃点青菜吧?”
寻聿明无奈地摆摆手,“不吃。”
任雪原没说什么,那屋里一共成套的三把椅子,他进去时只剩了一把瘸腿的,再有便是小凳子,更矮。他神色自若地吃着饭,偶尔瞥一眼寻聿明,温声道:“上次我在菠萝餐厅门口等了你三个多小时,寻大夫也不肯赏光。”
他似是撒娇一般的口吻,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只是带着淡淡的怨怪。
寻聿明吞了口柠檬水,道:“呃……我那天晚上临时有事,忘记通知你了,抱歉。”
“没关系。”他笑笑,对庄奕视若无睹。
“任叔约寻大夫,有什么要紧事谈吗?”庄奕擎杯喝了口水,看着他,嘴角也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任雪原回视过去,客气而又毫不示弱地微笑道:“商业机密,恕我不能奉告。”
“这样。”庄奕瞥一眼埋着头专心致志喝水的寻聿明,又道:“如果是实验室经费的事,我想任叔就不用再耽误时间了,明明把专利权转让给了我,实验室的第一轮资金现在已经到账了。”
他以前在人前都称呼寻聿明“寻大夫”,此刻却故意咬着“明明”两个字,像只用气味标记自己领地的猫科动物。
任雪原一怔,点了点头,道:“那要恭喜你了,寻大夫可是座金矿山,很有价值可挖。”
庄奕扯了扯嘴角,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我是来种树的,不是来采矿的。”
寻聿明闻言,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他,二人眼神交汇,很快又分开。庄奕心想,最大的树就是你,林海雪原,简直是一个人的大森林,碍眼。
任雪原不置一词,吃了两口饭,又同寻聿明道:“寻大夫,今天这顿饭没吃成,你可还欠我一顿呢。你放心,这次跟我出去,绝不让你再胃出血那么惊心动魄了。”
“……”
为什么总请人吃饭,别人家穷得吃不起饭?
庄奕默不作声,脸阴得滴水,余光观察着寻聿明。后者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道:“嗯……那改天任总来医院,我请你吃吧,算是我赔礼了。”
毕竟放了别人鸽子,还让人白等三小时,寻聿明有些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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