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王说,这些数不尽的雪块都被天师府接管,用马车运送到北方各州府加以封存,莫不是……”挠了挠头,李老板继续说道:“莫不是那些天师们又要制作什么用冰雪为引的灵丹妙药?”
“做什么灵丹妙药用得了这么多的冰雪啊?依我看呐,这定然只是天师府在储存今夏所用的窖冰罢了。”
在一旁围观的蒸饼店老板闻言反驳。
眼下,因为一双儿女都已成功拜入了天师府,他俨然将自己视作半个天师府人,自然也知道那些天师从不炼丹:“不过,天师们惯会售卖可口的吃食和经济实惠的日用品,说不定今年夏天大家就又有口福了呢?”
此话一出,店中众人顿时想起了自己家中不断回购的那些天师府出产的糖霜、奶茶、花皂等一系列新鲜玩意儿,不由得对蒸饼店老板老板的猜测信了三分。
但下一秒,又有不同的声音蓦地响起。
“……就不能只是单纯地用冰化水吗?”
“哐”的一声脆响,一位耕农打扮的汉子喝完碗底儿的最后一滴羊汤,将汤碗放在桌上咂了咂嘴:“年前那些天师老爷们不就张贴出让大家储水的告示了?说是今年大抵会有旱灾发生呢!”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被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个农家汉子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瑟缩,只低声嗫嚅道:
“呃,也许你们这些城里人感觉不明显,但在城外乡下,咱们现在灌田的水都得全家轮番去挑了——”
因为河道中的水位在急剧地下降,天师们之前修建的大小水车如今都已经无法转动、陷在了半裸露河床的淤泥之中。
经这村汉一提,店中的食客们方才恍然发现了京中已经许久未曾下雨的事实——
这倒并非是他们太不敏感,而是北方的春季向来极少落雨、又多扬尘,自古被文人墨客调侃“一滴春雨贵如油”;再加上大家都被北疆的大胜冲昏了头脑,一片喜气洋洋之下,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城外水位的深浅?
况且,裴玠和陆琛也在薄檀的提醒下早就对即将到来的旱灾有了防备、令各地官府和天师府督促农户提前做好了储水工作,并没有耽误北方的春耕;而曾借着抗洪之机被修筑了无数沟渠深井的南方诸州此次更是短时间内不会产生取水危机,这才让自上而下发出的旱灾预警迟迟未能获得民众们的重视。
不过很快,即便是再迟钝的不事生产的朱门权贵之家,也察觉到了今岁天气的异常。
——就在天辅三年的清明当天,整个大景竟然滴雨未落。
往年几乎从未缺席的绵绵细雨被一轮炽热的当空骄阳取代,刺目的日光直照得徒劳望天兴叹的百姓们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不仅如此,今年的夏天似乎也来得格外的早。
时间尚还未到五月,京城人就都已纷纷耐不住酷热、换上了清凉的薄衫;地处南方的各个州府更是热得农户都不想下田,为了防止水
汽被烈日蒸干,无数遮阳的竹席布匹被铺盖在了井口和水池之上。()
好在与后知后觉的民众不同,因之前天师府的水患预言已被证实,如今大景新朝的地方官员们倒是对此次的旱灾分外重视,在以薄檀为首的督察御史的监督下积极在自己治理的地界把控粮价、打压那些趁势哄抬自家商品的奸商,倒也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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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从翰林院被调至户部的崔彧又做回了他的老本行。可即便他前世最高做到了户部尚书的高位,乍一处理起户部事物也算是得心应手,但如今面对大景全境这“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紊乱市价也深觉心有余但力不足。
——在天天待处理的政务几近堆积如山的形式下,他已经连去陆府寻师弟闲谈的功夫都没有了。若不是陆琛即使发现了这点,将新式的记账法整理妥当传授于他,崔彧和众多户部官员们怕不是要夜夜带公文归家加班了。
陆琰所在的京城禁军如今也被征调,和那些同样被临时启用的北疆战士们一起、在天师府的探井天师们的带领下折转北方各地,为秧苗就要干渴枯萎的农人们钻凿深井;那些被胡马一点点拉回来的雪块冰晶也被从冰窖中取出,全部化作了田间地头的甘霖。
陆芸和她所在的秘书省藏书处也没闲着,不仅要做好防火的准备,警惕过于干热的天气引发书库大火、将那些珍贵的藏书付之一炬;也要连夜查阅寻找治旱的古册典籍、印制防暑的宣传册子运往大景各地的州县……
一时间,整个大景朝堂都扭作了一股绳,六部官员们各司其职、被运转到了极限。
然而,旱灾毕竟和当初在江南的治水不同,即便是再努力的凡人,也无法凭空变出水来;天师府的天师们即便号称“天师”,却也并无沟通上天、呼云唤雨的神异手段。
而众人头顶的这片苍天,也似乎想要就此灭亡苦苦挣扎的大景人一般、竟真的未曾降下哪怕一场雨,就这样让无法回转的干旱在这片土地上如瘟疫般逐渐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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