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夕,最后看了一眼这幢方才住了一年的小院子,陆芙有些依依不舍地将黄铜大门落锁。
站在她身旁的陆琰情绪同样有些低落,他的怀中抱着一个陆家庄子烧制出来的白瓷罐子,里面装满了院中树下的泥土——
所谓故土难离,游子离乡前总是要将家乡的土壤随身携带的。前世的陆琰被捉去北疆参军时,浑身上下也是除了一撮吴州城郊的泥沙外再无其他行囊。
“咔嚓”一声,钥匙转动、抽离,沉重的雕花锁头与朱红大门相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把那棵悬挂着秋千的枇杷树、院中的那口甜水井、一众覆盖着防尘白布的家具物什和他们的记忆一起锁在其中。
真可惜,院中枇杷树上的花开得正好,但我们却只能错过它今年的花期再过一阵时日,城郊庄子中的春耕也要正式开始了,没有我在,庄众们能顺利完成春播吗……
想到这些,姐弟两个不想离开故乡的心思愈发浓重。
只因今日之后,眼前此情此景若想再得见便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很舍不得?”身后传来陆琛的声音。
仿佛已经看透了这对双子的心思,身为兄长的他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不要这么伤感啊,我们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关于这一点,你们两个倒是应该好好向芙娘看齐——”说着,陆琛看向此时已经骑上了小马,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拓新地图的陆芸,笑着摇了摇头。
因年纪尚小,比起离开家乡的伤怀,陆芙心中更多的是对于前往未知所在的新鲜感;加之之前化名崔介玉的某人没少在她面前讲起京城的繁华和诸多有趣风物,更是让她对这次北上之行的期待值爆棚——
除去昨晚求陆琛陪着她额外多荡了会儿秋千外,此时的她竟是对陆家小院儿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之情,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而且,之前我不是已经做了数坛枇杷果酒埋在这树下了吗?”抬头看向那颗郁郁葱葱、已经越过小院院墙探出枝条来的枇杷树,陆琛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也许等我们再回来,那些酒也正好到了可以开坛的时候……”
江南人惯有制作冬酿酒的习俗,尤其喜欢用各种时令花果入酒,酿出的酒水都带着几分花果的清甜香味儿。
当城郊庄子中的第一批瓷罐烧制成功,陆琛就挑选了其中成色上佳的几个、用作窖藏果酒的酒罐;又以蒸馏酒精剩下的清酒为基底,搭配以庄外丰收的稻花香米,庭院中自产的枇杷花、熟枇杷和甜井水,足足在这树下埋了二十六个酒罐。
说起来,这酿酒的酒方还是上一世陆琛自修真界中得来,又综合了他在哨向世界习得的《从零开始的酿酒一百零八法》,即便如今使用的材料仅是些普通果米,但酿出的酒浆味道自不必说;而且,在这些酒罐中,还另有十二罐是陆琛专门为陆芸和陆芙准备的“女儿红”,只待两个妹妹出嫁时再挖
出、以此为她们添妆……
“噗。”被陆琛这一打岔、再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妹,陆家双子心中的那丝伤感便很快烟消云散了。
是啊,大兄说得对。终有一日,他们总是会回来的。
待到他们归来的那一天,这院中的枇杷树一定也还是会如今日这般满树繁花,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届时,再一起在这花树下共同举杯吧!
陆琛当然不会将此世的二个弟妹独自留在江南。
不提想要参加武举的陆琰日后本就要去京城走上一遭;单就是顾及到弟弟妹妹们的人身安全,陆琛也不会将亲人的性命交到其他人手里。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再没有比【他的身旁】更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陆琛一开始提出要去往京都时也没少遭到担心兄长身体会在路上支撑不住的陆家双子反对;就连他去书院请假辞行时,也被童甫山长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要贸然进行长途旅行,但最后全都被他出言说服。
至于那些奉某人命令留守陆氏庄园、保护陆琛安全的暗卫们也曾试图让陆琛打消出行的念头,却也都在陆琛的目光瞥了眼一旁那些被其制服的刺客时选择了低头。
没办法,谁让他们奉命保护的这位陆公子武力值实在高得惊人呢?
能在不发出一点动静的情况下独自放倒这么大一群刺客,即便是楼里的精英弟兄也做不到如他这般干脆利落。
一想到即便是自己不同意陆琛北上这人也有着足够令他脱身离开的底气,裴玠留在江南的下属负责人只能叹了口气、决定亲自护送陆家众人一同入京,同时快马加鞭地给远在京城的主上去信、让他赶快做好接人的准备。
“……不过,这下主上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吧?”信写到一半,这个探子头目不禁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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