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抬起那花容月貌的面孔,徐徐道:
“原先我不抱希望,现今看来,你怕是最后的知情人了,不过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晓吧”
☆、青阳(7)
三月初八,太后大寿,宫中设酒,大宴群臣。
世子李宗孝入宫赴宴,奉命为太后祝寿。
宁惜低头为洛卿打理着衣襟腰佩,低声道:“万事小心。”
身前之人张开双臂,顺势将她拦在怀里,轻笑了笑:
“放心,今日诸事如常。”
她略诧异抬头,她知晓他们早已商量妥当,两厢联手,以为便是趁着今日之际下手。
“摆明了是诱敌之计,今日宫中必定戒备森严,我们何必自投罗网?”
于洛卿心中谋划,她不甚清楚,只颔首嘱咐道:“早去早回。”
倚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宁惜静默而立许久,直到翠嬷嬷来唤她:
“夫人,外间风大,看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您早些进来吧,仔细着了凉。”
那些谋划布局,明枪暗箭,她从来不懂,也不想再懂了。天下大势也好,江山易主也罢,她不过是区区蝼蚁,攀不上名利富贵,只求苟且安生。
昔日那和她一同挣扎求生,最终支离破碎的身影,她用尽一生也忘不掉。
“翠嬷嬷,先前翠玉轩定下的首饰,现今可能去取了?”
她轻声道。
长乐宫,未央殿,觥筹交错,丝竹管弦,笙歌舞乐,乱迷人眼。
自打洛卿有记忆起,这宫中的宴饮便不曾断过,金榜题名宴琼林,五谷丰登赦天下,名目五花八门。那看似和睦的君臣恭谦下,有多少心知肚明的暗流涌动,只余明面上的冠冕堂皇,背地里一桩桩一件件拆破了,俱是肮脏不堪的龌龊。
所谓寿宴,台上舞狮舞龙喜庆欢腾,台下帝孝母慈好不祥和,这世间太多事都只求个皮相过得去,谁管珠帘之后所坐是傀儡还是真凤。
他穿过御花园,转过长廊,轻巧避开所有侍卫宫人,沿着宫墙缓步而行。
这九重宫墙里埋葬了太多死人或活人,活人都死了,死人却活着,独善其身终究是个笑话,如此身后骨灰一把洒进江海东流,是何等令人羡慕的解脱。
他踏进寂静如死的章寿宫,自偷懒瞌睡的小太监腰间取下钥匙,打开门上之锁,推门而入。
偌大的寝宫中空空荡荡,飘摇的月白纱幔后,坐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身影,她呆滞望着模糊铜镜里的倒影,曾经细心保养的花容月貌早随年岁流逝,只剩苍老憔悴,青丝成雪,望上去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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