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当皇帝的重要忙碌一些才有存在感。
“帮我准备几个精致的菜,还有酒。陛下喜欢喝烈酒,就去内务司领一坛二十年醇的绿花雕吧。”
“娘娘,您精神很好啊。”侍女很开心,因为她们多少也知道,我的身体越差,她们的脑袋就越不保。
可惜了,我依然没办法承诺任何人,我能活多久来确保她们不惹杀身之祸。
“躺的久了,实在乏。帮我传个话,邀陛下今晚过来‘戏鲤苑’一叙。”
一直到太阳落山,轩辕野姗姗来迟。
我有把握他肯定会来,毕竟这近三年的夫妻相处下来,我还是第一次主动邀约。
他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眉头却始终放不开。
我化了妆,染了发,镜中的憔悴被隐藏在厚重的胭脂下。
我问轩辕,是不是政务繁忙?
“中西地区春汛泛滥,受灾面积跨七省。云南王新摄政,对新政推行极为不满,正勾结临边几个藩王蠢蠢欲动。一时间南方兵力空虚,中西水灾又难调国库。”
“这么大的国家,几百万人张着嘴跟你讨饭吃。习惯就好。”我笑着为他斟酒:“来,陛下愁归愁,总要先喂饱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我今天的举动反常,以轩辕的心性,多半已经在我脸上看满了‘我要杀你’的标识。
“阿朗呢?”轩辕问我:“听说奶娘被送进太医院了,谁来照顾阿朗?”
我笑说没关系,我一带儿子,身体就好了很多。这会儿睡了,在里间呢。
“哦,那就不去打扰了。”轩辕举起筷子,拨了拨面前的菜:“阿?,你是不是恨我恨到想要在菜里下毒杀了我?”
我心无一丝涟漪,斟酒的手都没有发抖:“怎么会呢?这菜我也是要吃的,下毒也是下在酒里嘛。”
轩辕野看着我,接过酒盅没有半分犹豫。只是在凑到唇角的一瞬间,突然问我:“今天有人报说,戏鲤苑附近的结界有动荡,怀疑有人进出。
朕就想,如果是阿?你逃走了就好了。你能逃走,说明你还能活下去。可是你连逃都不逃了,是不是……连一点求生的念头都没有了?
除了把孩子送走,你……连一点退路都不留。”
我沉?,攥着酒壶的手来回摩挲。
“你若真要我的命,我从来不曾舍不得。”轩辕野站起身来,再次揭开桌案上的铜镜。
他把手叠在镜面上,沉睡千年的记忆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与之前不同的,这次是他的。
我清楚地看到我自己端坐在鸾椅上,单手藏在袖中。尖锐的发簪露出一顶端。
我看到慕容凛向我走来,目光从我的脸慢慢扫向我的肚腹。那里胎动四个多月,微微隆起一代枭雄最柔软的心。
他把脸贴在我腹部上,他微眯着眼睛露出兔子一样温柔的表情,在我一簪刺向他颈后要害的瞬间,我看到他瞪大了眼睛,然后轻轻抽出了腰间的刀,可是最后却慢慢……送回了刀鞘。
这是他的记忆,如今第一次呈现在我眼前。
那一刻,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阿?,我们说好下一世,谁要不要记得谁了。”轩辕再次端起面前的酒盅,这一饮就像是倾尽天下般的决绝。
我扑上去,一巴掌打飞!
惊悚的泡沫落在地面上,发出吱吱的鸣响。我扑到他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撕扯捶打:“轩辕,我做不到……”
他抱着我,一动不动地抱着。最后我累了,就靠在他身上睡了。
那天晚上,我混混沌沌,不知他在我枕边流了多少泪。只听到他喃喃对我说,他已经叫人拟诏。就说太子突发疾病已经夭折。
“那么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请你为我,活下去。”
其实我很想告诉轩辕野,我……大概是爱过你的吧。
我从没后悔为你背上过这个诅咒,也一直在后悔没能为你留住那个孩子。
可是,与其说败给命运,其实我们败给的始终都是自己。这一步步,临近绝望的深渊——难道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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