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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徐……徐大哥，”李清泉尽量在记忆中搜寻着方言，以拉近和乡亲们的距离，“我……前几天，我从省里下派到翠湖工作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翠湖市委副书记，同时，兼任翠湖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第十四章　　卧底（2）

“市委……副书记，那……比县委书记的官大吧？”徐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

“……是的。我刚上任，第一步就是下访……”李清泉怕大家听不懂什么叫下访，琢磨着如何向这些长期上访的“访民”解释。

“下访？是不是……你这个大官到我们底下来访贫问苦，查怨办案，我们老百姓以后不用出炕头家门就可以诉苦申怨了？”林山虎眼睛一亮，急迫地问。

“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李清泉点了点头，热情地回答，他觉得氛围不错，既拉近了和乡亲们的距离，又初步取得了大家的信任，接下来就可以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进行说服教育工作了。说辞，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套，全都装在了肚子里，时机成熟了，就会依次展开，以拉家常的方式开始。

徐壮的戒心并没有完全解除，这些年的上访被当官的甜言蜜语灌怕了，被他们虚情假意的笑脸忽悠惨了。此时的他，心里很矛盾。乡下人最大的特点是吃软不吃硬，不知道对这位身披官袍的李清泉“下访”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坚持了几年的上访申诉会有些什么变化。李清泉还是当年那个衣不遮体、食不饱腹，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连书包都背不动的穷苦人家孩子吗？如果还是，他的下访就一定会给乡亲们带来一线希望，带来福分，多年的上访就此罢休，乡亲们从此就算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了。如果李清泉已变质变色，锦衣玉食，高官厚禄的他以家乡人的身份来当卧底，来教育、说服乡亲们，目的是想方设法平息老百姓上访，不替老百姓做主说话怎么办？那样一来，做为师傅最贴己的弟子，徐壮该站在哪一边呢？两难选择中，最怕的是落下个无情无义的坏名声，习武之人历来把名声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贵重，何去何从，到时候徐壮真的不知道该把屁股坐到板凳的哪一头了……

“清泉……这回可盼到大救星了！你对咱步云山，对咱喊泉村知根知底，盐咸醋酸你心里明白。我们上访是不是无理取闹，你心里是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矿上污染到今天的程度，老百姓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只要还有一点儿活路，咱乡下人谁愿意颠沛流离，求爷爷告奶奶去上访？现在，你衣锦还乡了，又是钦差大臣，乡亲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我徐壮不再上访了，你凭良心处置吧。你放心，你怎么办，乡亲们都不会挑剔的。即使是你官职在身多有不便，无法替老百姓说话，乡亲们再难再苦再怨，也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埋怨你半句，我徐壮说话算数，钉是钉，铆是铆，绝不反悔！”

“清泉，”胡大枫扯了扯李清泉的衣襟，“你不帮咱老百姓说话，谁帮咱老百姓说话？俗话说的好，水有源，债有主，你今天当了那么大的官，金口玉牙，一张嘴，说一句话，就比我们跑半年的路还管用。徐壮大哥的话有道理，我从来都听他的，对他言听计从。可是，我也把丑话放在前面，这一回，我不会听他的。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瞎许愿乱表态，什么你说什么乡亲们都愿意，你说忍了，不讨公道，大家就都装哑做聋，屁也不放一个，一声不吭？我们这一辈子命苦，忍了咽了，下一辈子呢？还喝这毒水，吸这臭气？不，绝不。如果清泉哥变了，为了头上的乌纱帽黑了心肠，我大枫绝不客气，有一口气也要抗争，走不动，爬也要爬着找说理的地方讨公道！以命抗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四章　　卧底（3）

是自己变了还是胡大枫变了？当年的她，可是小鸟依人，百依百顺的。如今，刚烈的她发起狠来，象狮子，说起话来眼睛里冒火。李清泉感到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说服、教育工作有难度，并且难度不小，不会水到渠成，一帆风顺。很显然，徐壮和胡大枫有些像是在一唱一合，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遥相呼应。

待在一边，目睹着眼前这一幕的胖老板如坐从针毡，羞愧难当。虽然算不上探子、卧底，但是，“访民”的行动消息，有一些是他向镇里报告的。那完完全全是被逼无奈，万不得已。一年前，镇里的人来到他的饭店吃饭。来人故意找茬，不知怎么在炒酸菜里扒拉出一只虫子，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虫子是后放进去的，不是炒菜时不注意带进来的。双方发生了争执，胖老板为了息事宁人，提出端走这盘炒酸菜，另外免费再为他们加一个肉菜。可是，镇上的人仗势欺人，不依不饶，大呼小叫要给饭店贴封条，不仅要关门整顿，还要罚款十万元。乡野小店，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年到头赚个万八千元钱就挺知足了，哪里拿得出十万元？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交不起那么多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好话说了几箩筐，低声下气地央求了半天，镇里干部提出了条件：罚款可以缓交，但是，从此后，胖老板要遵纪守法，靠近政府，帮助政府维护社会秩序。胖老板一听，赶忙表示只要不交罚款，干什么都行。帮政府维护社会秩序，可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义不容辞，理所当然。可是，镇里干部的具体要求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做卧底，利用饭店人来人往，交际面广的有利条件，为镇政府搜集访民的情报信息，及时向上面报告。胖老板本想一口回绝，饭馆虽小，卖菜卖酒养家糊口，但是不出卖良心赚钱。无奈，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低头屈服。不过，他打定主意应付了事，不实打实真的出卖乡亲们。因为，几年下来，听泉饭店已经在无意中成为了“访民”们的交通站、情报站了，他如果如实地把耳闻目睹的情况汇报上去，无疑是把乡亲们往进火坑里推。蒙混过关的日子毕竟坚持不了多久，镇干部发现胖老板在糊弄政府、耍弄干部后，便把他关进了“学习班”，强制教育的同时，逼迫他交纳十万元罚款。为了缓期执行交纳罚款，胖老板只好写下保证书，并且回来后隔三差五，把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访民”情报汇报上去。镇里干部始终不满意，斥责他面红里黑，表面为政府做事，背地里仍然是铁杆的“访民”同情者，为他们通风报信，死心塌地为他们提供服务……

大前天傍晚，枫泉镇党委书记赵健民带着镇里的一大队人马突袭了胖老板的听泉饭店。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徐壮带着他的同伙逃出精神病院后，一路直奔听泉饭店方向逃窜。这伙人在精神病院受尽了折磨，一定会到听泉饭店这个地下交通站补充些给养，稍事休整，或者是干脆长期隐藏在这里伺机再起。结果，赵健民的人马却扑了个空，他们把听泉饭店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一个人影儿也没发现。赵健民火冒三丈，立即坐堂开审，一定要撬开胖老板和老板娘桃花的嘴，让他们交待出徐壮的下落。因为徐壮逃出精神病院后，压根就没有到听泉饭店来过，胖老板和老板娘桃花也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因此一问三不知。赵健民认定胖老板是块滚刀肉，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让手下人对他一顿狠狠收拾。打手们哪有轻手轻脚的，胖老板差点就抗不住了。见从胖老板嘴里榨不出什么油水，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赵健民便想在老板娘桃花身上打主意，逼迫胖老板就范。他一声令下，打手们立刻像一群饿狼般向桃花猛扑了过去，扭起她的胳膊要带走，到镇里去参加“学习班”。胖老板的媳妇桃花是三里五村出名的美人，心里惦记着她、夜里睡不着觉的男人起码有一个民兵连，可是，桃花却一心一意跟着胖老板，从没有半点活思想，更没有背着胖老板干出半点出格的事情。胖老板也非常心疼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平常日子总是身前身后围着她转，没有事儿一步也不离开她。把老婆从他身边带走，胖老板觉得比从他身上割下一大块肉还疼，他知道赵健民手下那些打手是什么货色，桃花落到他们的手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些家伙借机揩油是小事，说不定还会下黑手占更大的便宜，进攻他的专有领地……越想越怕的胖老板精神垮了下来，缴械投降，只要放过他老婆桃花，什么条件都能够答应。赵健民见胖老板屈服了，便接着进行审问，要从他那里找到点线索，进而查到徐壮那一伙“访民”的去向。尽管胖老板有问必答，十分配合，无奈自从上次徐壮他们在听泉饭店聚会被抓走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确实不知道徐壮逃出精神病医院后的下落。赵健民相信了胖老板的话，但是，他不想轻易放过他，不想放虎归山，让这家伙到处乱说，败坏了赵健民的名声。刑讯逼供虽然是家常便饭，可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容易激起众怒，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赵健民决定先把胖老板关进饭店的一间小屋，放了他老婆桃花，但不许她离开饭店到外面去。作为交换条件，胖老板必须深刻反省，和“访民”彻底划清界限。同时，冷静地想一想，以他对徐壮的了解，逃出精神病院后，徐壮这伙人可能流窜到哪里，下一步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向政府报告。从今往后，听泉饭店仍然可以做为“访民”的地下交通站，但大事小情要及时向政府报告，作为政府掌握“访民”动态的一个据点。作为回报，镇里可以协调工商税务部门，在税费方面给予减免照顾，并且和卫生、公安等相关部门打好招呼，要求他们少找胖老板的麻烦。好汉不吃眼前亏，胖老板只好答应了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章　　卧底（4）

胖老板被关进小黑屋后，赵健民到别的地方巡视去了。镇里干部交待胖老板，准备让他作为钓饵，配合对临时检查站收审人员的审查。胖老板同样乖乖地同意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可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徐壮他们，心里还是向着他们的。所以，当他接到冯尽雄飞鸽传书，得知他们食物中毒后，心里便火烧火燎的，急着要赶紧出去买药救人。只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没有办法脱身。李清泉被关进小黑屋前，镇干部交待过，要求胖老板学着电影里演的故事，利用被关押在同一监室的有利条件，想方设法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和动向。并具体指示，如果需要，也可以让他们二人一起“逃”出去，镇里干部派人盯梢，可寻迹查找到徐壮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出戏虽然真真假假，还是一路演了下来。李清泉并不知道胖老板的特殊使命，胖老板也不想真心为镇干部卖命。但是，胖老板的老婆桃花还在他们的手上，做为人质押在那里。饭店以后还要开张营业，政府嘴大权大哪里得罪得起？该忽悠的还是得忽悠，该应付还得应付，关键是，在心里要把握好分寸。他心里明白，人家镇干部允许你带嫌疑人李清泉出逃，绝对不是存有什么怜悯同情之心，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放你一马，更不是肉包子打狗让你有去无回。镇干部的计谋很清楚，明摆着是为了让你引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人家肯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紧盯着你，有多少人紧随其后。因此，胖老板多了个心眼，在县城购买了药品和食物后，领着李清泉故意在老林子里转来转去，和跟踪的人兜起了圈子，玩起了迷魂阵，想方设法甩掉身后的尾巴。直到觉得安全了，他才放心地领着李清泉找到这个山洞。胖老板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得意之处，一是对得起老少爷们，乡亲们在生命垂危之际，他把救命药送到了，救了大家的命，功德无量；二是他的眼力果然了得，李清泉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市委副书记，比县委书记大老爷还高人一头，官大一级呢。能够与这个大人物患难与共，也算是三生有幸，往后的日子，能不能靠上这座大山不说，在乡里乡亲们面前的面子可有了，有炫耀的资本了，镇里那些鱼鳖虾蟹干部们再也不敢欺负他了。让他心里忐忑不安的，首先是怕漏了馅，让镇干部知道他口是心非，表面上应承到“访民”中间做卧底，其实仍然铁了心在帮徐壮。也怕徐壮误解了他，认为他贪生怕死，茍且偷生，吃里扒外地为政府做事留后路。那样一来，可是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但是，让胖老板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洞口传来了喊话声，搜山队已经发现了这个山洞，将洞口紧紧围了起来。可以想像得到，胖老板自鸣得意，本以为甩掉了尾巴、一路安安全全地到达了山洞，没有想到枉费了心机，到头来还是要束手就擒……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章　　卧底（5）

搜山队的到来，打乱了李清泉的计划。他的计划是以情取胜，通过和乡亲们的交流沟通，取得大家的信任后，再慢慢地把道理摆清说明，争取得到大家的理解，使已经沸腾的上访潮平息下来。然后，再争取省里、国家的支持，研究一些优惠政策，和矿主一起彻底解决尾矿污染问题。他的这项计划刚刚开始实施，搜山队的突然出现，使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李清泉在心里研判着该采取什么对策。如果此刻他站出来，亮明自己的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并严辞与搜山队交涉，形势自然会发生逆转，徐壮他们也会逃过一劫，顺利下山，跟随他返回村子家里。这样做对李清泉来说是最简单不过，也是行之有效的，举手之劳，马到功成。从徐壮他们企盼的眼神中，李清泉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渴望他能够此时挺身而出。可是，这样的做法虽然倾刻间可以使局势发生逆转，却容易滋长徐壮他们不把政府放在眼里的心理，也影响了县、镇政府的形象，甚至会给基层领导干部以后治理村务、镇务带来难度。从县到镇，甚至翠湖市的干部，也很有可能由此产生对立情绪。他们也许会以为李清泉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哗众取宠，在借机打击一大片树立个人威信，刻意打造个人的亲民形象，图谋仕途更大发展。搞不好，不仅得不到民心，还有可能失去各层次领导干部的拥护支持。另外，李清泉也有责任用具体行动告诉徐壮他们，政府劝访、截访、息访工作的大方向是正确的。政府是站在全局的高度拍板决策、处理问题。当年招商引资开发金矿资源的初衷，是为了加快区域经济发展，这一举措是非常正确的，不容置疑和否定的。虽然，金矿在生产过程中造成了环境污染，对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一些影响，但是，凡事都有利有弊，有得有失。老百姓不应该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家门口那点利益，要顾大局，想长远。如果李清泉彻头彻尾地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不讲原则地替老百姓斤斤计较，步云山区的经济还怎么发展？外商投资项目还怎么引进建设？执政者和老百姓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必然会有些认识上的差异。有了市委副书记做后盾撑腰板，喊泉村的这些“访民”也许会借此大肆张扬，扯大旗作虎皮，为所欲为地各行其是，即使这次的上访事件得以暂时平息，他们的胃口反被吊了起来，以后更可以大张旗鼓地大事小事，只要不顺心不合意，就到政府去提要求提条件，讨价还价，稍有不合心意，就会越级上访，闹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破坏滴水县乃至翠湖市、北方省的形象。农民虽然很难很苦很值得同情，但是，他们有时候得理不让人，得寸进尺，很难满足他们的要求。此次为五龙金矿尾矿污染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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